太阳从众山之间翻起来的时候,束束金光璀璨,普照着大地,透过密林在地上投斑驳的黑斑。露珠从树干的顶端开始往下滑落低垂到地上,林木间折射出翠绿的光芒。
一匹黑踪从远处疾奔而来,骑着血红宝马的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长发未束,随着晨风在空中飘荡。空谷哒哒马蹄声响,男子远远而来,瞧不真切,只能隐约看见一点黑色。
小溪蜿蜒,顺着条条沟壑汇入一汪湛蓝色的湖泊中。平静的湖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浅雾,蜿蜒的木桥架在湖面上,与陆的两端相连接,湖的尽头静静的立着一片竹林。
浅雾散,细水涨,轻风拂,绿竹喧。马极驰,衣诀乱,人行至,万籁寂。
白雾朦胧之中,一个模糊的轮廓已经站在了木桥上。一片竹叶飘飘然而下,落入水中,从此随波逐流。再度细看时,那人影早已不见了。只有一匹血红宝马在湖边垂头低饮。广阔的湖面平静的似面镜子,将这万水千山揽入怀,却被这微风吹起的粼粼微波打乱。
那微风,侧卧君塌思他人怀,扰一湖寂寥。
楚朗在木桥上遥望着,眸光带着一丝期许,两丝无奈,三丝悔恨,四丝痛苦,十思,十苦。他不语,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桥头等,他还残存着一丝欺人的幻想。那个早已不见的人终有一天会回来。
楚朗古潭无波的双眸落在湖面上,随着水纹荡漾开去。如往年一般,满身寒霜,满心殇。天公若是睁眼,那就让她回来可好?吾愿倾尽所有,丧尽十世名利,只求与她相守半世。
云儿,你可还记得,你说过,愿弃尽天下繁华,只愿竹屋相守。如今,竹屋空置四年,吾也候了你四年,你究竟在哪?四年已逝,怎的还不回来。
既然洛安久都能死而复生,那他的云儿又何时归呢?他不相信云儿已经离他而去了,即使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他依旧不相信。
此刻的他没了往日的风流,亦无曾经的冰冷,堂堂八尺男儿有的竟是迟暮老人的感叹,他身上的殇如烛火寂灭徒有一丝青烟缭绕。桃花潭水深千尺,也不及他半分离人殇。如今的他苍然无力,只因那一人的空缺。
桥下,水面几条草鱼惊慌窜过,鱼鳍快速摇摆着,惊起一圈圈涟漪。红轲浮在水底,手中拿着一个看似抓钩的东西,与其他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后,绕到楚朗身后的湖面下。红轲的神偷之名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他轻功了得,下了水,即便是从最容易受惊的鱼儿身边滑过也都未能惊扰到它们丝毫。
四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安排也很是合理,充分将人的惯性设想在其中而后再打乱寻规,攻其不备。
红轲轻功好,暗器多,他手提抓钩立于后侧,攻其空门。完颜擅刀,立中,攻其下之路。怪力将军步青云,力大无穷,截后。仇冥,擅剑,前方绝杀,刺。
太阳正一点点的升温,湖面的薄雾已经慢慢渗透开去。清风袭来,红轲借着东风,如同一条小鱼儿般悄无声息的跃出水面,顺着风势猛的一甩抓钩,便紧紧的缠住楚朗精壮的腰肢。
楚朗警觉顿生,猛的提气,手腕翻转,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轻轻一划,便将绳子寸寸隔断,反身之时,手中的匕首携着三山五岳之势朝着身后方掷去。
楚朗一把抓住绳子,一挽一甩,便将偷袭之人丢出去。紧接着,他在木桥上点了几下一跃而起,轻巧的躲避着几枚回旋镖,跃至高空,视野里映入几缕金阳方才看清湖面的布局。
水面噗嗤鼓动着水泡,两个黑衣人接二连三的冒出水面,红轲借着巧劲本想绑了这皇帝,却不想他身手如此矫捷,反应更是灵敏万分,借力使力,以劲打劲,一招“挽山河”便将自己甩飞了出去,幸亏他及时甩出暗器,否则自己恐怕就被他那一把匕首结果了性命。
果然对他不可大意。
见势不对,步青云破桥而出,脚尖刚触地,就猛的一脚跺下,身后的来路便齐刷刷的塌陷下去。
与此同时,完颜一刀斩在水面上,刀锋刚烈无比,卷起阵阵罡风,水花四溅。顷刻间,偌大的湖面以完颜为中心,竟快速的冰冻开去。冰为俎,刀为刃,我为刀,这便是刀法最高境界,人刀合一,“冰封坎”。
片片水花在空中被冰冻成尖利无比的冰晶,形状万千,将楚朗严严实实的包裹其中,红轲倒飞而出在这浑然天成的冰雕上寻了个支点,翻身一跃便回到完颜的身边。
后路被截,楚朗无奈只能向竹林那边逃去,黑色的锦袍被罡风吹的猎猎作响。剑气逼人的眉宇染上一层绝杀的寒霜。
“别急啊,要走,也应让我送送你才是啊。”步青云轻嗤一声,一掌掌风毫不客气的直拍其面门。
在这狭小的空间犹如一个铁笼将他们四人死死的禁锢在中间,似乎一个生死局,胜者出,败者亡。
楚朗从腰间抹出一把软剑,提起手腕,以剑为刀,以柔克刚,以刚逆刚,掌风行至之时,轻柔的在空中一斩,也未见他有过多的动作,只是这轻轻松松的一劈,便将这凛冽的罡风撕裂开去,化为虚无。
“这风吹的朕甚是舒爽,回宫后,朕必有重赏。”楚朗不以为意的环视了三人一眼,殷虹的嘴角勾着嗜血的弧度,“本朝向来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大名鼎鼎的怪力将军步青云,刀法名动天下的完颜大侠以及天下第一神偷红轲,尔等濠江竟也做此等卑劣之事,时令朕痛心啊。念尔等年纪尚轻,情商微弱,朕就亲自教导一下各位吧。小事一桩尔等不必言谢。”
楚朗的话就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刀,准确无误的架在了他们三人的脖子上,三人羞愤难当,他们一生自命高清,怎愿受这听人差遣之罪,又怎愿行这昧良之事,这一切还不是他那黑心弟弟所逼。如今,他们做都做了,即使是错,也不允许有人如此践踏他们的尊严。
“你这狗皇帝好生狂妄,本将军习武之时,你还不知道在谁的肚子里呐。”步青云狠狠的咬咬牙,紧绷着下颚,满脸羞愤。
“此人废话如此之多,一刀结果了便是。”旁边的完颜似乎也被触摸到了逆鳞,手中提着的大刀也发出嗡嗡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