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公子又仔细看了朝颜几眼,喃喃自语道:“应该错不了,模样、时间、身份都贴合。”侧头对梅姑吩咐:“博公子找了一个月的人估摸着就是她了。究竟所为何事,博公子自有道理,你们也不要妄自揣摩”,说罢看了梅姑一眼,“快把这位姑娘换身衣服,梳洗一下,我一刻之后来领人。”老者连忙掀起帘子,时公子快步走了出去。那个老者给梅姑使了个眼色,说道“你自己闯的祸,自己看着办,我和公子在外面等你们。”梅姑对着老者的背影深深行礼:“谢叔的大恩大德,梅儿谨记。”
梅姑沉默了一瞬,喝道:“除了朝颜,都出去。”流霜瞟了她一眼,领着大家快速离去。梅姑快走了几步到朝颜身前,脸上神色复杂,忽地跪了下来。
朝颜忙蹲下扶她:“梅姑,你莫要怕,我不知道那时公子是什么来头,也不认识他所谓的苏慕家。反正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怨,我只知道你这几个月供我好吃好住好玩的,还学了不少新鲜玩艺儿。”朝颜想到自己初到长安,多一个朋友将来多一份方便,何况梅姑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得饶人处且饶人。
梅姑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声音微有些哽咽:“颜儿,难得你心如此大。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是梅姑欠你的,梅姑先记下。”说完从怀里掏出贴身收好的一瓶药,倒了一粒出来给她。朝颜接过放进嘴里,梅姑忙给她递了水,看她服下后道:“一盏茶后,你的力气就开始慢慢恢复。不过因为给你用药的量比较大,所以恢复如初,怕是要五六天。”
朝颜一顿,随即笑道:“我等得及的!”就是等不及也得等啊。梅姑感激地点点头,拧了帕子让朝颜擦脸,替她在头顶疏了一个蝴蝶状的发髻,又部分的头发编了辫子从两边肩膀垂下来,最后又剩一部分在后面,用绿色的彩带绑起来,又帮她整理了下衣裙,牵起她的手向外行去。
朝颜忽然忆起从前,娘曾一遍又一遍地为她做过这些事,她只觉理所当然。她是被爹娘娇养的花,不知人间疾苦,如今这朵花离了家,就要接受风霜雨雪的洗礼。
谢叔看她们出来,眼光扫过朝颜和梅姑互握着的手,神色缓和了许多,带着笑意说:“公子,人到了!”
时彦夙又深深看了朝颜一眼:“那就走吧!”
朝颜和时彦夙乘同一辆马车,谢叔和梅姑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朝颜直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只知道她们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似乎在找一个像她这样的人,而这个人似乎在长安城内很有地位,因为时公子已经有几年没有过问雨霖坊的生意了,此次因为那人却躬身前来,让长安城内颇负盛名的流霜惊诧,让精明厉害的梅姑惧怕。
在马车上,时彦夙一直以探寻的目光大胆地打量着她,他笑眯眯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朝颜。”
“我叫时彦夙。”
朝颜躬身行了一礼:“时公子”
“朝颜姑娘多礼了,姑娘可知是谁这么紧张地要找你?”
“听梅姑说,是苏慕家的人。”
“是,姑娘可认识苏慕家的人?”
“听梅姑说,苏慕家乃长安城中权贵之家,朝颜初到长安,又无亲无故,自然是不认识苏慕家的人。”
“也许是故人,朝颜姑娘仔细想想。”时彦夙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时公子一路上都笑眯眯的,但是朝颜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这是一只笑面虎。
朝颜没再说话,只凝神思索着事情的前后,那个苏慕家的人命人找她,又能说出她的相貌,那必定是见过她的。长安的权贵之家,又这么神秘,朝颜脑中忽然掠过她和博公子在长安近郊分别的情景,莫非是他?
时彦夙见她喃喃细语如清风,蓝色瞳眸盈满神秘,面如桃花含露,果然与画像上不差分毫,只是也许在长安城中待了不少时间,眉宇野性去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娴静温柔之气。
时彦夙心道:“以前不知道博为何如此挂念她,现在见了,原来如此。”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宅子前,梅姑脸色立即一整,变得端庄肃穆,往日眉梢眼角流动着的娇媚荡然无存。
谢叔看他们都下车后,方上前敲门。从外面丝毫看不出这宅第与一般官员的宅院有什么不同,门匾上简单地刻着“沉香暖阁”四字。朝颜心下疑惑,时公子找他的人苏慕家的人,那为什么不是苏慕府?难道找她的人是苏慕家不受宠的远亲?
谢叔轻拍了两三下门环,立即退到一旁躬身站着,梅姑赶紧站到谢叔身后,垂手立好。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朝颜撇了撇嘴,也依着样子站在梅姑下首。时彦夙站在门口,看见朝颜站在梅姑后面,皱了皱眉说:“到这边来!”
朝颜乖乖走了过去。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年轻的家丁探头看向他们,随即对时彦夙躬身行了个礼:“时公子,石虎给您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