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空空道人打算和郝雨凡商量下离去的事情,毕竟金丹期以后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因为之前的事故导致郝雨凡体内热毒时常发作,以后行走江湖路,万事万物还得靠他自己,所以结丹后空空道人便敦促他自行运功疗伤,这个过程又使得出行计划有所耽搁。
说起结丹,郝雨凡体内红蓝相间的杂丹远不如传说中的金丹,能供给的灵力有限。郝雨凡这么多年又不能独自吸收灵气,仅管有个内息的法子弥补空缺,但是真动上手来灵力入不敷出,单从道法而言怕是连普通金丹期的都对付不了。好在佛法达到住位,魂力与灵力交替使用,说不定还能出奇制胜。这也是在空空道人看来唯一的复仇契机,至于单玉泉的刀法他早就过滤掉了,没有一个修士大能会把一个武者放在眼里。
空空从自己书案上整理好几份刻好的卷宗,上面对之前传授的功法有所补充,虽然以郝雨凡如今的修为还不能修炼,但考虑到自己也没打算收徒弟,不管是流传后世还是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保命,多教一点总是好的。之后又用何光的葫芦打了壶水放进乾坤袋里,这倒不是他舍不得,这龙蛇胆是石窟内循环的关键,这仅剩的半池池水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如初。
一个小孩子在山洞里逛了又逛,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免有些滑稽。郝雨凡看在眼里觉着有些好笑,他刚刚内息运转三个周天后身体已无大碍,瞧见空空道人一阵忙活也知道自己这是要走了。想想过去的这几年,命悬一线等的就是今天,所以对于这一天他既有些不舍又满怀期待。
“你好了,就过来。”空空道人背对着郝雨凡说道。
郝雨凡双手撑地而起,原本盘着的双腿在空中一个盘旋便不偏不倚的站在空空道人的身边,双手抱拳作了个揖,称道。
“空空前辈。”
“嗯。”这一声便算是答应了,空空道人迈着小步继续向前走着,郝雨凡这才意识到为何空空道人今天给自己的感觉不同,遥想之前神仙前辈都是用飞的,今天不知怎么居然步行。他们走到山洞里堆放杂物的地界,说是杂物那是在郝雨凡看来,他体质特殊自然感受不到这堆杂物上的灵力。
“你我相识一场,这里面的东西你挑两件吧。”顿了一顿又说道:“木马给我留下。”
郝雨凡听后一脸嫌弃,这里的瓶瓶罐罐这些年趁空空睡着的时候他早就看过,唯一有些邪乎的是几个陶罐,贴着面能听见里面的风声。其他的物件倒也有些卖相,但是这么堆叠在一起除了杂物他想不出别的词,心想神仙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
他从落兵台上取了件青铜蛇矛,挥了两下觉得还算顺手,茅身刻有蛟龙文,吐着信子煞是好看。就是刻得深了些,略微有些割手,却也无碍,反正自己也没打算用也就留个念想。
“就它了,其他的不要?”空空看郝雨凡没有再选的样子。
“嗯,够了。多谢前辈。”郝雨凡略一抱拳。空空道人心想有你哭的时候,也不啰嗦,将何光的乾坤袋扔给他。
“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这里面有几卷功法要义可做你日后参详,但切忌不可好大喜功。这蛇矛待你黄泉诀小成时可助你参透此法,不要小觑了它。你身负血海深仇,凡事却应量力而行。”看了眼郝雨凡欲言又止。
“若没其他事情,你即刻便动身吧。”说完一反常态的找了个床榻睡了上去。
郝雨凡估摸着空空道人嗜睡的毛病又犯了。在床榻前磕头拜别后便起身,向着自己四周打出三张符纸,符纸一点即燃化作三个火球飞速绕着郝雨凡转上数圈后,但见火花一闪郝雨凡便消失在原地。
这时本该睡着了的空空道人,似在梦呓般小声念到:“若是像你祖辈那般当个厨子也挺好。”
与此同时,郝雨凡的身影出现在焚天区域的半空中,东方既白,脚下虽是焦黑一片却没有浓烟,想必已经出了中心地带。凭空出现的同时,郝雨凡右手一番拿出灭生刀,左手一番出现一个罗盘,他对照一二后朝着正东方将长刀用力掷出,随后一个翻身越上宝刀向东飞去。
他打算先回村子里看看,仅管如空空道人所言村里无一幸免,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总该有个收尸的。他站在宝刀上,穿的是何光穿过的那件皮袄,用布条扎起的头发随风狂舞,眼神从初时的兴奋渐渐变得凝重,心想当年的那位姑娘不知身在何方,自己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又从哪里开始找呢?师傅曾说自己在江湖上有些名号,最后和谁一起总该有人知道,这一点也只能问问空桑山的陈思璇前辈了。打定主意,等处理完乡亲们的后事,便赶去空桑山,顺便取回师傅留下的遗物。
这一路上仅管郝雨凡时刻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可真的再见到赤尾村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没有残垣断壁,也没有尸横遍野,事实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若不是他再三比对邻村以及枯井周围依稀的建筑痕迹,他很难相信这片戈壁一般的存在就是生他养他的赤尾村,儿时嬉戏打闹的赤尾村这会儿只剩下一片黄土。他凭着记忆找到了之前的那个小院落,虽然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还是躺在那块土地上,躺了一整天,当烈日当头时他发现原来焚天边境也可以是如此的温暖。
太阳快要落土时,他整理好思绪,村里几百条人命不可能说没就没了,杀人者偿命自古有之。他自知自己以后的提升有限,越早找到仇人,报仇的可能性才越大,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仅管他还不知道仇人是谁。他起身顺着记忆中的那条官道走出村子,没有回头,他无比隐忍的性格加上这几年的打磨觉着此时的下跪只不过是对仇人的示弱,若是不能报仇他又有什么脸面面对自己的父老乡亲,但总归有一天,在将仇人戳骨扬灰后他会回到这里。
他来到邻村,找了个废弃的窝棚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去荒地里打了三只野兔,到杂货店换了张地图,画工虽然拙略但空桑山临近众生殿主殿,倒也标注清楚。没了赤尾村,邻村居然也开了几间烤鸡店,生意也算红火,郝雨凡没钱吃东西,讨了碗水喝,顺便打听打听之前的事,这才知道已经是过去了七年。七年前赤尾村一夜之间被烧得精光,没人活着出来,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火烧得邪乎便有传言说有修士在里面斗法,但至于是谁没人知道。
郝雨凡稍作打听后便走出村子,到了个隐蔽的地方腾空而起乘刀而行,只不过这一路上不像之前在石窟里有足够的灵气供自己吐纳,长时间的赶路也渐渐有了饥饿感,他在路上拾了点盐土抓了些野物烤着吃,但好几年没吃过东西,这会儿刚一咽下去胃里就一阵痉挛,他忍着上吐下泻,适应了有四五天这才勉强吃得下东西。到了九黎御空而行的修士渐渐多了起来,像郝雨凡这般赶路的却很少见,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转而步行。除去身上仅剩的几件衣物,将灭生刀用藤条包好负在背后,赤着上身光着脚穿梭在山林之中。
少有几个不开眼的会去打他这么个衣不蔽体且身手矫健的人的主意,不过万一被人盯上乾坤袋,杀人越货也不是不可能,凡事还是小心为妙。这一天他在山林里飞奔,碰巧撞见几个歹人似刚刚得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些看护的尸体,几个妙龄少女被一群衣衫不整的盗贼围着,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郝雨凡见此还没等那几个放哨的呵斥过来,左手打出一个法诀向前一推,周围的露水便化作雨滴潮水般的朝那群强盗打去,水珠在空中被拉长化作细长的冰针。结果几个大汉被扎成刺猬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叫骂声一片。这还多亏郝雨凡手下留情了,他从未杀过人也不想杀人。一排人倒下,露出中间一个个白花花的身影,郝雨凡羞红了脸,赶紧转过头去,没过多久地上的叫骂声变成闷哼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怕几个姑娘自寻短见,回头一看却见那几人拾起地上的刀刃几近疯狂地向着倒地的人身上乱戳。鲜血贱了她们一身,却没有半点迟疑,等地上死的人都死光了,这才找了几件衣服穿上。至始至终都没看郝雨凡一眼,也没道声谢。郝雨凡突然觉得那几个光溜溜晃动的身体就想小时候那些刚拔完毛的鸡。他本想试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没想到却变成这样。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一眨眼又消失在山林之中。
几个姑娘闷声在尸体上翻找着,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直到有人从尸体里拔出一根融化了大半的冰针方才想到什么,一转身却哪还看得到半点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