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别样的觉得空气透彻了整个肺部。
同样的感觉还有火辣辣的阳光带来的刺痛。
作为一个在黑夜生活习惯的人,见到鲜艳的色彩,难免会有些难以适应的病症。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接受黑夜的呢?连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但一直行走到了人流人往的街道上,他才觉得勉强适应了刺眼的阳光。
可是他选择尾随在了人流的末尾,随着如同波潮涌动的人群前进。
他还是被雪衣强硬地拉着,脱离了人群。
在外面的世界走过,发现雪衣确实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她换了一身蓝色的长裙,倒像是介于礼服与和服间的样式,银白的长发娓娓垂下,做了几个修饰的小辫,仅仅是那双蓝色的瞳孔就有一份出尘的神临之感,但抢眼的是她的手中拿着一柄红色的雨伞,与她本身气质的静默显得极为的不相搭。
如果他不是和雪衣交谈过,他会觉得这个女孩一定是冷漠的,冷艳如冰。
但每当他看向她的眼睛,那双钻石雕刻一般的美丽瞳孔就突然变得有了琉璃波纹闪烁的水泽没有了之前的生硬与死沉的寂静。
他认为这是同龄人,或者说同代人才有的默契吧,并不只是对他一个人。
这样劝服自己,他才仿佛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凝情呢?”张尘言疑惑地问着。
似乎一天也没见到她。
如同冰封万年的琥珀的眼睛,封存了世界上最动情的纯真,害怕她的色泽如青烟流逝。
“每周这个时候,她都会被爸爸带去学习冰却术。”
“她还这么小,才不过,”
“嗯,她前几天刚满十岁,但其实还要早,五年前她就开始了。”
张尘言低垂着双眼。
为什么她在痛苦之中还是这样的快乐,如同睡得无知的婴儿,让人羡慕。
再想想他的童年。
他终日陪伴着那把黑色的流云长刀,擦拭着它的刀尖,让它如同黑曜石一般地闪耀。可他选择它的理由是什么,也行是觉得它像他一样显得很孤独吧。
漆黑如墨的刀身印在他稚嫩的双眼里,占据了所有的视线,犹如在黑色的眼球里绽放的暗色莲华,遮蔽了整个世界。
如果能够有如今的意识,他会选择放弃那样的日子。
可他没有提到后悔。
因为,他不会后悔。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有对应的觉悟,自从他选择长刀的那一刻起,他必须无理由地承担起一切的因果。
但是,
“凝情不应该被这样的。”张尘言嗫嚅的声音很微小。
“嗯?你说什么?”雪衣转过头,但已经是心不在焉。
张尘言抬头想要开口,雪衣已经眼睛火热地望向马路对侧,贪婪的小耗子的目光暴露无遗,无限放着光芒。
她看着哈根达斯冰淇淋的专卖店。
这样一个女孩,竟然,会喜欢冰淇淋?
也对,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抵挡住美食的诱惑。
2
月尔山,索兰城唯一坐落在城中的大山。
山路里,雪衣光顾着吃手中的冰淇淋,没有时间注意脚下,害得跟在后面的张尘言时时刻刻担心着她会跌倒。
但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漂亮的裙摆随着风在呼吸在舞蹈。
蓝色的裙摆下露出惹人垂怜与幻想小腿和脚腕,拥有青春活力的弹性曲线,骨肉匀停,少女美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地上细小的碎石子只是在她的脚底下发出婉转的声响,像是敲击,又像是摩擦,她毕竟穿的是一双波西米亚风的凉鞋。
即使两旁都是野花,绿草间红蓝色点缀,野生而充满原始的艳丽,也只会衬托得道路中间的那个人更加的华丽,她根本不像凡俗之物。
唯一的违和感就是她拿在手中的红色雨伞,她为何会带上这样一把雨伞?与她自身显得格外的不符。
“你为什么要带雨伞?”张尘言忍不住问道。
“女孩子都要带把伞防阳光啊。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正要保密的,不能透露哦。”
她回头对他笑着,所有的线条都被笑容融化掉了。
灌木丛里突然钻出一两只小异兽,嗅着鼻子寻觅食物,雪白的绒毛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上身像个圆球,下身却没有太多的皮毛显得很瘦弱。
“真是奇怪啊?”雪衣在路旁蹲下,张尘言以为是她累了,也陪着她蹲在身旁。
“什么奇怪?”张尘言的鼻中,有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种异兽叫'雪哭松',只在冬天出现,以前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睡懒觉。”雪衣提起一只小异兽,只比半个手心稍微大一些。
“难不成是从那儿逃出来了?”雪衣换成低语,张尘言也听不见她在自语的内容。
被提着后颈的雪哭松不满地长大嘴,发出一声声像婴儿啼哭的叫声。
“也许是这个城市变冷了。”张尘言说。
“现在是夏天。”被无情地揭露了事实。
万物没有时间,记忆遭受蒙尘,
祭上先知少女,眨眼火炬毁灭,
红焰的花如笑靥灿烂,
她身披尸骨殓衣,冰却不毁白洁,
等待死亡,微笑永凝瞬间,
仿若等待丈夫的妻子,
他来了,他来了,他应歌而来,
接他的妻子,
万物哭泣,迎接死亡,
吻上他的妻子。
“有歌声?”张尘言突然望向眼睛看不见的远方,“那是什么东西?”
雪衣望去,只有曲折的山路和满地灰色的石子,像是被被折断无数次的水波,她并没有听见歌声,但是她也没有反驳。
“是有人,他不想让人看见。”
刚才被抓住的雪哭小松突然从雪衣的手中用力挣脱,咻咻地向草丛里钻。
“你能觉察到这里的结界?”
“嗯,我想我看见了。”张尘言注视着前方,能量的光芒流动恍若铁链锁住冰冷的空气,他确实看见了有着那么一层薄薄地结着冰霜,寒气化作冰晶的镜面。
就算身处一段距离,也会有蛇一样缠上背颈的寒意。
张尘言上前伸手触碰,像一个婴儿般的好奇。
指尖,轻颤,空气微动。
破碎。
漫天冰雨,化作蓝蝶纷飞,一寸,一舞,盛世柔情,光雨的碎片落在两人的肩膀,安静的栖息,未变的仍是纯净无杂的光华。
时光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沉睡在如梦如幻的仰望之中。
但是,刹那如果是永恒,就不会有人愿意珍惜。
奇幻的现象很快消失。
雪衣首先从震撼中醒来,“既然破了结界,就直接走过去吧,绕路是没必要了,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结界里面的家伙发现,穿过这里,我们就会看见一片花海了,那里拥有世界上最最最艳丽的花,正好让我们散心。”
“最艳丽的花吗?是什么样子的。”
“红色的花瓣,鲜血燃烧一样的颜色,紫色的花粉被风吹过,就一直在花瓣的中央打转,形成一个圆环,就像跳舞一样。”
“真像是幻境中的东西。”
“你说错了,那不是幻境,我们眼前的这个才是幻境,虽然是低层幻界,但也算很庞大的了。”
“那幻境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切虚假的所在都顺从于内心的变化,你有所求,就有相应的欲望,如果你真的对世界死心了,我想,也只会看见一片虚无。所以如果它真切地存在,各类的幻想也已经实现了,反正我不相信是真的。”
“能够实现幻想的幻境会使无数人沉溺。”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口中说出了这个结论。
“那你相信它存在吗?”
“希望吧。”
“不行,你必须说清楚!”雪衣想要刨根问底。
“我,”张尘言错愕于自己对如此简单的问题失去了答案。
“也许是相信的吧。”他像是从心里掏出什么东西一样,艰难得终于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