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畔翠叠山,傣寨斜依偭安南,碧岭重重推绿浪,未驱鞑虏誓不还。
淅淅沥沥的阴雨下个不停,清阳寨东寨的墙篱边,有两排相对的牢房,都是用象腿粗细的硬木圆柱围成,雨水顺着廊椽扯成了帘子,涕涕溻溻落在房椽下。牢房两头的碉楼上,晃悠着几名持枪的士兵,老寨主贺尚志扶着圆柱,持着一个土碗颤抖着伸出栏杆外。廊椽下的雨水相隔尺迟却无法接到,零星的水滴落到碗里,已经快够一口了。
“再来一点点”贺尚志口中嘟囔着,他实在是太渴了,想接些雨水解渴。
“哐蹚”一声,一只手拍在他的腕上,土碗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老寨主啊,岩寨主吩咐过,吃喝的时间不到,不能搞特殊啊,再则,喝雨水会得病的,如果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啊,你就先忍一忍吧”
贺尚志怒视着栏杆外的看守说道:“你小小年纪,为何不学好,助纣为虐不说,心肠也是如此的歹毒。”
对门牢房里有人说道:“寨主啊,豺狼怎可能会生善念、存善心呢,如果是那样的话,豺狼就不叫豺狼啰。”
贺尚志刚想回话,他的眼眼突然瞪得圆圆的,只见从屋椽上探下一双手来,揽住了看守的脖子轻轻一拧,跟着房上跃下一个年青人来,从瘫软在地上的看守身上取下钥匙,轻松地打开了牢门,只听年青人轻声说道:“贺寨主,您受委屈了,跟我出去吧”
“你是…?”贺尚志心存疑惑。
“我叫毕朋卫,咱们是老相识了”
“哦,寻仇的来了,走吧,有如在这土牢中痛苦地等死,不如跟你出去饱饱地吃上一顿,让老夫也死得痛快一些”贺尚志说道。
“贺寨主,你想错了,先跟我出去再说吧”毕朋卫上前去扶他。
“老夫能走,请你别虚情假意的,拜托你,临死前少让老夫受些罪就行了”
“老寨主,出去你就明白了”毕朋卫苦笑着摇摇头,说完话便转身往外走去。
涌道尽头,贺尚志看到哨楼上的哨兵匍匐在栏杆上,关志云从哨楼上跃了下来,拍拍手说道:“毕哥哥,姐姐她们把寨兵都基本搞定了,要我俩救出寨主后,一起到大厅汇合”
毕朋卫笑说道:“寨主不相信我,认为我是来寻仇的”
关志云好奇地问道:“毕哥哥与寨主有什么过节么”
毕朋卫说道“唉,说来话长啊,我们刚到这儿时,寨主安排人员追杀我们,罗缘、玉玲、余荷、楚楚、于群辉和于群耀都被抓到这里来,好像也是被关在这儿的,还是清施姐姐救了她们,当时,我受了重伤住在无极宫里养伤”
关志云咯咯咯的笑着说道:“这样好啊,等一会请寨主把藏酒拿出来,咱们一醉释前嫌,这样多好啊”边走边扭头看了看贺尚志:“寨主,舍得好酒吗”
“年青人,老夫一把年纪了,也不在乎生死,你们要报仇也得让老夫吃顿饱饭吧,还有,请不要再说如此的风凉话。”贺尚志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了清阳寨的大厅前。
贺尚志看见自己日夜思念的夫人、儿子等一大家子人以及过去忠心于自己的一些人全都迎了上来。
贺尚志扭头说道:“姓毕的,你做事别做得太绝,当初追杀你们,是老夫的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不要牵连其他的人。”
贺夫人和儿子拉着他的手,听到贺尚志的话,顿时一头雾水,他的儿子说道:“阿爸,我们现在都得救了,您说些什么啊”
“儿子啊,你太年青啦,怎么能这样轻易地相信他们的话呢,阿爸过去追杀过他们,他们现在想把我们全部集中在一起,定是为了泄当年心头之愤,儿呀,世上哪里会有人去救仇人的道理,是阿爸害了你们啊”贺尚志说话间,老泪横流。
这时,李玉玲走了过来:“哟,堂堂的一寨之主,没想到如此的小肚鸡肠,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言罢,扭头叫道:“把人带上来,让寨主看看”
李玉玲话音刚落,人群后有人答应了一声:“是”
只见两个阿郎押着岩泰来到贺尚志面前,阿郎喝了一声:“跪下”
阿郎见岩泰挺着身子不跪,两人同时踢腿,齐齐蹬在岩泰的膝弯上,岩泰便跪倒在贺尚志的面前。
李玉玲说道:“岩泰,看在我们曾经一路风雨同丹那么,我也不想为难你,说罢,你是怎么当上这寨主的”
贺尚志见到岩泰被人押在自己面前,怒气勃发,抽手就是几个耳刮子,骂道:“你这畜牲,你有何德何能,一心要做这寨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岩泰闭上了眼晴,虽然被强迫跪在了地上,他却昂首不言,似是心中不服。
“岩泰,哦…不对…不对,岩寨主,你还在想着自己是寨主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要给你偿点甜头啦”关志云笑嘻嘻地一边说,一边抬脚踢在岩泰的腹渝穴上,只见岩泰的身子一下子就弓成了吓米状。
“贺寨主,岩泰犯上作乱,本来是你们寨里自己的家事,不归我们管,因为牵连到一桩寨外的事,今天顺手救了你,我们也不是君子,你对我们犯的罪错,念你尚有一片忠实,寨民们也替你求过情,暂且饶过你,你要谢就谢寨里的村民们吧”李玉玲说完,看了看地上痛得身子颤栗的岩泰,扭头对关志云说道:“解开他的穴位,看他说不说”
关志云依言在岩泰身上拍了一巴掌,但见他躺在地上的身子翻转过来,脸上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因疼痛扭曲的脸慢慢恢复了过来。
关志云笑嘻嘻地说道:“岩寨主,舒服吗?还要不要再偿偿其它的味儿”
“你杀了我吧”岩泰有气无力的话,令关志云的脸变了变:“想死么,很简单,刚才是甜的,来点其它味的”说话间又是一脚踢去。
岩泰“我…”字出口,“说”字变得十分微弱,声音好像被强行按回了喉咙。
“岩寨主,我说说你现在的心态,犯上作乱,历来都是死罪,知道自己活不了,想在死前充当硬汉是吧,实话告诉你,算盘打错了,想死得快点呢,现在要看你的态度啦”关志云说完,伸手当胸拍在岩泰胸渝穴上。
岩泰脸色慢慢的回过色来,说道:“我受命于岩勇康,那是两个月以前,在集市上偶然看到岩勇康,他与几个东洋人在做黄金交易,我就隐藏起来观看,当时就想,岩勇康哪里来的这么多黄金,心里好奇,我便偷偷地一路跟在他的身后。”
“跟到原始森林深处,在石壁悬崖上有一个隐秘的山洞,山崖下是一遍枝繁叶茂的古树,每棵树身都很大,我偷偷跟到了洞口,害怕被发现,一直等到他进洞后,我才跟了进去。”
洞很深,弯弯曲曲的走了很久,里面越走越宽阔,险要处有石阶和扶手。台阶是人为建造的,可以肯定这是天生的洞穴加人为的雕琢而成向,不像似近代人为建造的“
洞顶有很多蝙蝠倒挂着,越住下走洞壁越是湿润,空气中没有山洞特有的霉味,空气是流通的。”
“大约下去二百余级石阶,地势转平,往里面走了约有百余米,现出了一道庞大的石门,门前新旧骨骸有一二十具,有的头骨轻轻一碰就成碎片粉未,新的骨骸最少也有十几年。”
年代近的三具骨骸也仅剩骨架,服饰还看得出来是清军的。全部尸身骨骸都被人为地理顺在门两边,找不到开门的地方,我试着去按石门上雕刻的狮子头,两侧便有暗箭射了出来,箭射得挺密,如果我身手差些,恐怕就丧生在门口啦,待箭射完,我想应该安全了,又试着去按狮头,这次十分小心,没成想,箭射得更密。躲过之后,我再不敢再乱动,两边没有一个射口,箭射出后,射口好像是自动闭合了,看不出一丁点的痕迹。”
“当我退出洞来时,岩勇康带着一些东洋武土站在洞门外,东洋武士要杀我灭口,岩勇康阻止了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杀了我和我的家人,二是跟他们合作,我担心亲人的安危,情不得已,就答应了他们。他们花钱招募了许多青壮年,又让一些人渗透到寨子里面来,逐步掌控了寨子的机要位置,他们明白,老寨主绝对不会与东洋人合作,就把我推了出来,让我当这寨主,并扣押了老寨主,我仅是他们的傀儡而已。如今,我死不足惜,可是我的亲人们,因为我的好奇,害死了他们。”
岩泰说完大哭。
“你知道东洋鬼子和岩勇康在哪儿么”李玉玲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的人无处不在,包括寨子里面,明面上的人已经被你们解决掉了,寨子里被暗中买通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处理叛徒的手断也是十分的恐怖,我曾经亲眼见到几桩,有一次,一个二十多岁的阿郎,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他们脱光衣服捆在木凳上,旁边火盆上是一锅烧得沸腾了的滚油,折磨人的手法是分步凑的,先从手足开始,热油一点点地沥上去。油烫一次的疼痛能持续一天,行刑的人今天烫一个部位,明天再沥一个部位,身上哪个部位敏感就烫那里,比如,手指、脚趾、阴部、肚脐,然后才到眼、耳、口、鼻,一场刑罚用下来,受刑的人需要一两个月才会死去。”
厅外场地上,已经聚集了几百人,岩泰的话,令在场的人无不噤若寒蝉,胆小的听得身体直发抖。
李玉玲见影响太大,不让他在讲下去,便说道:“请乡亲们都散了吧,让贺寨主进厅里面去说话,把岩泰也带进去”
“小英雄们,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没有想到岩勇康已经变成了恶魔,我的女儿还在他手里呀”依晖坎的阿爸扒开人群,一下子跪在了李玉玲面前。
李玉玲弯腰扶起了老中医,寨中的人突然跪下许多,其中有人说道:“我的儿子失踪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替我作主啊。”
又有人说道:“恶魔勾结了东洋鬼子,乡亲们都生活在恐惧中,寨子将会不得安宁,救救我们吧”
李玉玲、毕朋卫、关志云、夏青青、夏鱼儿和罗缘都愣住了,乡亲们的信任,促使他们豪气涌上了心头
关志云大声喊道:“请乡亲们起来吧,有话好好的说,这样折煞我们了,还请你们起来说话吧”
“小英雄,你要答应我们,帮我们除了这魔鬼,要不然,我们不起来”
李玉玲提了口真气,跃上了屋顶,中气十足地说道:“父老乡亲们,请你们放心,不铲除魔鬼,我们就不离开这儿,请快起来吧”
“只要你们不离开寨子,我们才能安心,我们的寨子就靠你们了。”
“乡亲们放心吧,我们会尽力保护你们的,你们先回家去,让我们与老寨主商量一下应对的办法”
李玉玲看着逐渐散去的乡亲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些暗中的东洋人与萧容五毒有没有关系呢”
细微的破空之声袭来,李玉玲反手掌,随着“咦”的一声,一个矮胖的身影被她掌风振了出去。
“大哥,这小妞儿不知在哪里偷学了奇门邪术,功力强劲得很,有些棘手啊”
“别与她手掌相接,前天一战,我的真气就是被她吸走了。”萧容晋一说道。
李玉玲听萧容晋一这样一说,顿时晃然大悟,想道:“怪不得当时手掌相吸时,真气涌入自己丹田,还以为是敌手施什么邪毒歪气,没有看出他煞白的脸色,反到是把自己吓跑了”想想也觉得好笑。
李玉玲这时明白了过来,既然如此,何愁战胜不了这东洋鬼子呢,她的信心顿时大增。转而一想:“何不乘对方摸不清自己的路数,说些大话吓唬他们一番。”一念及此,冷笑一声说道:“原来真的是你等作乱,前天本姑娘饶你等不死,今天反倒送上门来,真的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接招吧”言毕腾身扑向萧容晋一。
论功力和实战经验,李玉玲与萧容三毒尚欠些火候,无耐,萧容晋一吃了一次亏,差点功力尽失,这两天虽然恢复了一些,此时见李玉玲向他扑来,心中大赫之下,反身便逃。
萧容晋五见大哥如此惧怕李玉玲,心中自是不服,大声叫道:“四哥,如此娇美的小妞儿,大哥说她会什么妖术,我就不信这个邪,你防备着姓关的那个小子,让我陪这美妞玩玩”
李玉玲见他言语轻兆,怒喝一声:“你找死”手腕翻花,迎面连劈两掌。萧容晋五感到气势迫人,侧身避了开去,嘻嘻笑道:“美妞,出手不会温柔些么,你就不怕嫁不出去么”
李玉玲恋了毕朋卫快两年,最后却发现他是个花心郎,此后便是心如死水,此时萧容晋五如此一说,拂到了她的逆鳞,心中怒极,出手的力道自然加沉。
萧容晋五顿感强劲的力场排山倒海一般袭来,想要避开,身子如同陷入旋涡之中,随着李玉玲一吞一吐的掌影,他的身形好似残叶一般,直直地贯了出去,重重摔在了草坪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萧容晋四抢上一步,挡住了李玉玲,长萧一声,竹楼外跃入一批黑衣武士,手中各自摔出一物,一阵黑烟腾起,李玉玲、毕朋卫等人愣神间,烟雾散去,已不见了萧容三毒和黑衣人的身影。
“玉玲姐姐,你用的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啊,我们还寻思着怎样去对付这东洋鬼子,没想到被姐姐一招就赶跑了。”关志云惊奇不已。
两场对战,罗缘都在场,她真弄不明白,初次相识时,这李玉玲手无缚鸡之力,一路相伴,也不见她有什么特异的变化,为何会有如此功力,时至今日,关系处得有些尴尬,自己的心思李玉玲了解了不少,如果想按原计划进行,恐怕阻力不少。
李玉玲也没有料想到,一个回合便击败了萧容三毒,这哈尼三十六旋功法的暴发力也真是太可怖了。
“岩泰死了”夏鱼儿惊叫起来。众人聚拢过来看时,见岩泰胸口上插了一把匕首,人已经气绝了。
关志云拨出匕首,却见刀口泛起青色的寒光,带出的血液是黑色的,看样子刀身似是偎了巨毒。
夏青青说道:“东洋鬼子杀人灭口,什么时候下的手啊”
关志云说道:“岩勇康会不会还在秘洞里面,这线索只有到那里去寻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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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吹来,雨丝斜洒在崖壁上,江面传来一阵汽笛声,惊醒了痴痴疑望远山的依晖坎,冷雨打湿了她的衣裙,她伸手揽揽额前沥水的刘海,幽幽地叹了口气,离家六年了,岩勇康不让她回去,一直住在山洞里,她按经书上的口决,医技长进不少,也学会了一些功法,她又上不了山顶,也找不到出口。她默默地叨念着“阿爸怎么样了,一定很想女儿吧”岩勇康出入很频繁,干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近一年来,成月地不归山洞,偶尔回来,说话也是躲躲闪闪的。
“阿坎,我回来了,你怎么在外面淋雨呢”岩勇康来到依晖坎身后。
“我想回家,我想阿爸”依晖坎头也没有回,眼睛看着悬崖下的江面。
“快了,用不了多久,你和阿爸就可以见面了,我想接阿爸和你一起去暹罗,我呀…现在是暹罗清莱府知府,你跟我过去后,就是官太太啦”岩勇康伸手环住依晖坎的腰。
依晖坎挣开他的怀抱,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你放过我吧,我只想回家,还有,你把李叔和徐阿姨怎么样啦”
“不该管的事少管,我走啦”岩勇康折身便走。“关…师弟,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么,再则,我也不是你的师弟,叫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师傅她老人家,一生坦坦荡荡,她在天上看着你的,这`师弟'二字你还叫得出口么,你想要去做知府老爷,我送你到地府去做吧”关志云话语说完,腾身兜胸一脚踢了过来,岩勇康身体侧移,轻松避了开去。
“姓关的,别给脸不要脸,想要较量么,爷没时间陪你玩,识相的赶紧走开,要不然,送你去西天见那老不死的”岩勇康出言恶毒。
这时依晖坎折身堵住了石门,对着关志云叫道:“师弟,这畜牲学了《通筋伐髓》,功力强劲,你可要小心些”
“让我来试试。”
岩勇康抬头看去,李玉玲的身形随着她的话语,飘飘然落在悬崖的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