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灯火辉煌,李玉玲和清施二人被送到后院的阁楼内。室内窗明几净,裘帐绫罗堪称奢华,檀木桌椅,红木大床精致华贵,精雕细琢的的房门上,被一把铜锁锁住,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妈子静立在楼下四角,令这雅致的阁楼平添几分肃穆。清施与李玉玲无奈地相视笑了笑,两人艺高人胆大,静等剧情的变化。
前院大厅内,梨木家具乌红发亮,大厅正面宽大的梨木椅上,一个身着官服花翎的老叟正在发怒:“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街巷偶遇一个丫头,身份来路不明,你却这样要死要活的,你要气死老夫吗?”
“父亲,不是这样的,你是没见到她的容颜,不说是倾城倾国,丰姿绰约,仅凭昨天她的妹妹一招妙棋化解盘中黑棋孤子,致使黑棋反败为胜,这要多深的造诣啊,在这饥荒的乱世中,一般世家能有几个通棋理的,加之清纯容颜,才情绝冠,到哪里去寻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呢”青年跪在地上申辩。
“够了,还有你”老叟指着低头站在一侧的壮汉:“强掳民女,如果激起民愤,看老夫怎么处置你”
毕朋卫和罗缘爬在房顶上,借着月光,罗缘看着毕朋卫脸贴在瓦缝专注观看的样子,心中涌出阵阵涟漪:“毕哥哥,无论如何,我这一生跟定你了,不管你有了罗三莉还是李玉玲,我也不再乎。”
春城晚秋的夜风凉意正浓,浩月朗星,虽然肩负使命,但得两人独处,罗缘却感到暖意融融,看着毕朋卫专心致致的样子,她禁不住心猿意马,眼神迷离像要滴出水来:“真想亲他一下”罗缘被这念头吓了一跳,不自然的弄出响声来。
“谁…”厅中一声断喝,毕朋卫见厅中壮汉掠出门来,急忙拉起罗缘,几个起落窜过房梁,越出了总督府的院墙,毕朋卫打声胡哨,岩泰从暗中闪出身来,毕朋卫道声:“先离开这儿再说。”三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姐姐,你觉得这世上,真存有天道么,历史上,伯夷、叔齐不齿周文王的不忠,推翻了商纣王朝,不食周朝辖域内粮谷,不饮周朝辖内山泉水,最后饿死首阳山,这算善人么。还有`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然而盗匪奸妄,食人血肉,暴戾纵欲,竞能富贵长寿,终身安逸,累世循环。再观世道,诗礼贤才,穷困潦倒,尽连粗劣的食物都难以果腹,这就令人疑惑,天道也,人道也!”李玉玲看着满屋的奢华摆设,幽幽怨怨地说道。
“君子怕死后名声不传,有志功业的人为名献身,热衷于权势的∵人会因争权而丧命,商贾累财而付终身,百姓仅求生存尚且犯愁,云跟从龙而来,风跟从虎而至,伯夷、叔齐因得到孔子的赞扬而成名,普通百姓平民,要想建功立业,没有依附,那比登天还难,这就是自然大过天道之理”清施说道。
“姐姐,有个奇怪的现象,我一旦闭上眼睛总会产生幻觉,仿佛看到百年后的今天,国家昌盛,万民安乐,社会经济发展,万邦来朝,人人自由平等,我们女人也有自己的权利,女人不再缠足,可以像男儿一科举”
“假如时代真的发展成这样,样,我愿寻得一个中意的郎君,选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男耕女织,相夫教子”清施笑了起来。
“会有这么一天的,真希望人能长生不老,青春长驻,等到这一天的到来”李玉玲也笑了起来。
这时楼梯响起了脚步声,“咔塔”一声锁响,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个清秀的丫鬟跨进屋来躬身道了个万福:“两位小姐,我家老爷有请”
李玉玲和清施对着妆台上的镜子,重整云髦,压制体内功力,装出一副大家闺秀淑女模样,轻移莲步,随着丫鬟袅袅娜娜地移下楼来,往前院会客大厅行去。
“老爷,两位小姐带到”丫鬟躬身对老叟说道。
“听犬子夸赞两位才貌双全,老夫偶得一上联,百思难应下联,不防请两位前来斟酌。”老叟目光精烁,依身在正堂椅上,盯着厅中的二人说道。
清施与李玉玲已然猜到堂上之人就是堂堂总督大人,二人见无人点破,心里亦是装作糊涂:“阿公既通文理,却缺了礼教,奴家姊妹街市游玩,被掳掠至此,既推崇恶势霸权,又怎能循得文礼联章”
老叟被清施几句言请呛得脸现愧色:“老夫管教不当,是以失礼,今日夜色深沉,待明日定当礼送二位出府。既然已经来到堂前,请二位听这上联再说:村竹村姑,两木难寻三寸。”
清施稍作沉吟,便道:“同宗同肤,独月失心示胡”
老叟失惊立起身来:同宗同肤,意简明了,这独月缺阳乃是阴字,喻指女主家国,胡人,蛮夷也,为讨好蛮夷,失去心德,意骂当今老佛爷忘宗背祖,置家国不顾。看不出这柔弱女子,具有如此胆魄。
“犬子慧眼识珠,难怪迷离风采,老夫佩服,听说二位棋艺精湛,不防与老夫博弈一翻如何”老叟眼神变幻,不再具有刚才的威严。
清施和李玉玲见这老头神色缓和,没有责怪所题反联之意,也不再装糊涂,上前道了个万福,遂即大胆说道:“小女子清施,李玉玲见过总督大人,愿陪大头弈上一局,如若小女子侥幸获胜,可有一事请求”
“哟呵,看样子,勾引犬子迷乱,两位是有备而来呀,究竞有何事情,汝等如此大费周章,说来老夫听听”
清施也不多作解释,直言不讳地道:“大人,小女子胡邹联文,不见大人怪罪,足见大人爱国爱民,如今之中国,蛮夷横行,百姓流离失所,炎黄子孙蒙羞,大人也一定是痛心疾首,小女子所求之事,在大人面前,可大可小,全由大人权衡定夺,如若小女子一棋获胜,请大人释放被关押的保路同志会的人员。”
这时,却见厅外一人傻笑着走进厅来“呵呵呵,原来你们是有计划的利用我啊,释放人员可以,但是你俩得答应我的要求,留在府中陪我。”青年说完盯着清施
清施和李玉玲愣了一愣,说道:“公子才貌过人,何苦步步紧逼,如今之社会,虽然女权低下,确不似你这般强掳强逼的”
“口齿当真伶俐,事情真相已是了然,还在使用`掳掠'二字,少见…少见”青年倒打一耙,如今更是令清施与李玉玲有口难辩。
“行了,二位姑娘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保路同志会的事可大可小,何况老夫也深爱棋道,就以小姑娘定的规距来吧,老夫就不信这个邪,小小年龄能赢得了老夫。如若你俩输了,就留在府中吧”老叟言道。
清施不通棋理,扭头看着李玉玲,眼中满是疑虑:这万一输了,这可咋办啊。
在那个年代,虽然社会动荡,人们颠沛流离,击掌立盟、吐语诚信,已深入骨髓,既然答应约定,誓必舍身尊守。
“呵呵呵,父亲的棋艺当年可是名满京城,看样子留下两位已成定局,二位佳人,不敢应承了吧”
李玉玲看着清施点了点:“一言为定,绝不反悔,为公平起见,三局两胜定夺输赢如何。”
“爽快,呵呵呵,召儿,去房中把那百年老树茶拿来泡上,好久没有对弈,今儿个,为父要大开杀戒了。”
丫鬟瞬间摆上檀木棋盘棋盒,猜子定黑白,老叟执黑,先落子星位,大有守角吞腹之气势,李玉玲得白,执子定位三三,步步设防。
王安石曾有诗呤棋: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战罢两奁分白黑,一枰何处有亏成。
被老叟称作召儿的青年与清施在旁相陪,他俩虽然不懂棋局精妙,眼神盯住局中,心却随着对弈中的一老一少的神色变化,忽而高山流水一般畅快,忽而如入冰窖一般寒冷彻骨。第一局,李玉玲以半目之数险胜,清施长舒了口气,青年召儿差点落下泪来。看看已至五鼓,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饭后,重整棋鼓又战,第二局李玉玲打劫失利落败,青年召儿喜极而泣,他看着清施苦着俏脸,连做鬼脸,清施真想一拳打在他那洋洋自得的脸上。
这时领事方苏雅来到府中,亦被二女的容颜惊住,用他那生硬的中国话不断夸赞清施和李玉玲的美貌。一副殷勤献媚的样子,再配以他深蓝的眼晴和滑稽的装束,以及说话时左右翘动的胡子,真让人忍俊不禁。
听了召儿说明了赌棋的原委,又看了第二局中李玉玲惨败的结果,便满口应承了赌棋的约定,心里盘算着第三局,如果总督赢了李玉玲,便可名正言顺地留下了两位美人。
第三局直战至余晖落尽,局中起了戏剧性的变化:打却争胜负,最终李玉玲提议以和棋终结,并建议释放保路同志会的人员。
老叟看看盘面,如若坚持争劫到完局,他已经没有了胜算,明白这是少女给足了他面子。便与方苏雅协商了一会,方苏雅随身摸出两块圆形图章,分别递给了李玉玲和清施,说道:“今后要常来领事馆和总督府走动,这是骑士勋章,如果遇到官府的兵将或者外国军队的人员,只要出示勋章,便可畅行无阻,用它可以自由出入总督府和领事馆,请两位美人放心,明天即可释放被押人员。”厅内灯烛高挑,众人直淡至亥时将尽,方才结束。
清施和李玉玲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出人预料的结果,就连连应承方苏雅的要求。
召儿全名丁德召,此时已经知道了李玉玲和清施的姓名。见是如此结果,强留清施已是无望,便跑去央求母亲,丁母便叫丫鬟出来,唤了清施来到她的内室,丁母拉住清施的手说道:“清姑娘,你也知道,召儿见了你就如失了魂儿一般,就凭我的家世,在这城中,有多少大家小姐,都眼巴巴的盼着召儿能够看上她们。召儿心高眼慧,他偏偏看不上脂粉堆里的娇娘,却在道途中遇见了你,虽才是两三天,却叫他寻死觅活的,这不是你俩的天缘巧合么,如若你来府中,进门就是夫人,又体面,又尊贵,你看怎样。”
清施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她平时在人前,叱诧霸道的气息尽无,双手指不停地缴着衣襟:“伯母你不知道,我与家主自在深山清修习剑,不想红尘烦事,这事我也作主不得,待奴家回去跟家主禀明,再作定夺”
“你若然不应承,可就是太憨傻了,放着夫人奶奶不做,竞愿意作个丫头使女,如若跟了召儿,过得何等荣华富贵,起个吉日,把喜事办了,过个一年半载,得个一男半女,也使我这老太太乐呵乐呵”丁母见清施低头玩弄手指,并不言语,突然笑道:“如你觉得为难,我这就修书一封派人去你主人处言明,等你主人对你言谈即可。”
“伯母不可,事已至此,我不防言明,我与家主并不是凡尘中人,虽然身在凡尘,皆因犯了天条,被罚入凡间清修”清施的话令丁母惊得三魂出了七窍,愣怔在哪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直立在门外躲着偷听的丁德召推门闯了进来,跪倒在母亲面前,说道:“母亲,我在翠湖亭中,见她二人踏浪而去,衣袂飘飘的神韵,就有一种如遇仙女的感觉,没成想到,她俩真是仙女临凡,罢了罢了,母亲,就当您老没生养我这个不孝儿子吧,我愿意跟着清姑娘修仙去吧”
清施看见丁德召闯了进来,并撞破秘密,更是大惊失色,又听他如是言语,顿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丁母这时醒过神来,急忙扶起儿子,失声哭道:“这可如何是好,清姑娘,你快想想办法,召儿已经被你迷失心智,求你救救他吧,如若他去修仙,你叫我怎么活啊”
清施沉吟片刻,便对丁德召道:“你我今世相遇,定是前世有甚孽缘,红尘一世短暂,仙境万世长存,既然上天让你降生于世,必然有你未完了的尘缘,俗语说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如今正值妙龄,上有父母待要孝敬终老,下有黎民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上苍让你降身在华夏沃土,你就应尊循华夏文明礼制,如忠、孝、礼、智、信,如果你此时便去修仙,于国是不忠,于父母是不孝,于亲朋是失礼,于自己是失去了理智,于黎民百姓是失去了诚信,公子可三思而行,尘缘百年,转眼即逝,那时,你我自会在仙界相遇,岂不是美事么!”
丁德召经清施如此一说,如醍醐灌顶,顿时醒悟过来,起身拉住清施说道:“我不管你是仙女还是凡人,就按你所说,我答应你一定做好凡尘中人份内的事,但你也得答应我,你身在凡尘时,要常来看我,在仙界时要托梦与我,待百年后,我们仙界相遇”
清施顿时笑了起来,并伸出右手:“来,咱们击掌约定,百年后咋们仙界相见。”言罢转身对着丁母道了个万福:“望伯母守住今晚的秘密”
丁母破涕为笑:“清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守住秘密”
丁德召道:“清姑娘,今晚夜已深沉,可在后室安歇,如能多住些时日,小生定是感激涕零”
“奴家已出来多日,待明日方苏雅去释放了被关押的人员,我即耍回程,今后奴家定会常来走动的,还请公子安心”
这真是:凡尘皆有因缘定,世人诚心能感灵,善恶身后遗评说,贫穷富贵过眼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