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笛悠扬,象脚鼓敲得抑扬婉转。场上二女踏出了孔雀亮翅斗羽舞,舞姿妙曼,凝指昂首,抖擞颤栗,场周掌声掩盖了劫人引起的骚乱。贺尚华,岩勇康,岩泰,岩朗逸等正看得津津有味,却见两个阿郎跑到台前叫道“依晖坎被人抢走了。”跟着又见寨里老中医,踉踉跄跄扑进场来,赴翻身便跪倒在贺尚华竹案前,嘴抖眼急,手指着场外说不出话来。
岩勇康跃过竹案,抢身扶起老中医,但听他喉咙“唂咯”的一声,人便晕倒在岩勇康怀里。只见场边抢出几个阿郎,七脚八手把老中医抬进厅里去了,待贺尚华弄明白了事由,众人拍案而起。
岩勇康叫声:“不杀此贼,难消心头之恨”厅中提了把腰刀,问明方向,飞身追出山寨去了,贺尚华安排人手四路追击堵截。写了缉拿书文,注明特木尔贯居、年龄、容貌特征,绘图成形,前住各村寨张贴。
话说特木尔背负着依晖坎,脚不停歇一路顺道逛奔下得山来,他身壮如牛,竞不觉得力亏,一路避开村寨行人,又奔了两个多时辰,看看离清阳案恐有二三十里,依晖坎悠悠醒转,见自己在一肥汉背上,就足踢拳打,特木尔哈哈笑道:“我的小心肝,你别枉费了力气,小粉拳捶得我骨酥心麻的,你看,前面山凹有幢竹楼,到那里放你下来歇歇,你再闹腾不迟”依晖坎双手伸去抓他头挠他脸,手指划过如同象皮一般,伤不到他半丝毫毛,反令得特木尔哈哈哈的邪笑。
特木尔背负依晖坎,来到山凹一竹楼处,窜上竹楼,楼内情景一目了然,火塘上方,从粱木上垂下的一根铁链条,套住的一个铁钩上挂着几条像是獐麂之类的肉块,正滋滋的冒着油花。柴火塘边坐着一中年归女和一个七八岁的儿童,正在认真翻烤,一口铜锅“濮图图”的冒着热气,妇女听到楼板声响,以为是当家的回来了,抬头突然见到一个陌生壮汉凶神恶煞般地闯了进来,叫声:“妈呀”,吓得丢开手里的拨火棍,连爬带滚,跌倒在火塘边上,特木尔“嘘”了一声,说道:“这却留你不得。”拨出腰刀,那中年妇女手足并用才待要护男童,腰刀已劈个正着,妇女便被劈头砍翻在地,男童才待叫喊,腰刀已扫过他柔软的脖颈,但见如红柱般的喷出一股鲜血来,小脑袋就滚在一边,兀自张嘴瞪目,失头的身子直直站了起来,跑了两步“凛然”倒在楼板上,直叫那血映火光,尸横楼板!
依晖坎挣不开束腰的布索,看得目瞪口呆,惊叫一声,堪堪的被吓晕了过去。
特木尔就着尸身搠擦了刀身血迹,插刀入鞘,解开腰间布绳,依晖坎便被撇然摔在竹篱笆墙边的被褥之上。
特木尔顺手扯了两块被单,遮盖住血尸,转身到火塘边,蹲下身来,徒手在铜锅中抓出一枝竹筒饭,爪指施力,撕出筒中饭来,一阵清香夹杂着血腥味弥漫在血楼,特木尔独自言语道:“受了这许多日的鸟气,今日才得舒缓了一些。”勾手抬头,火钩上取下块烤肉来,就着竹筒中的糯米饭,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
一阵淡淡的幽香袭来,特木尔停住吃相,待要寻找香源,突然觉得手软身酸,急欲起身,顿时感到身子像坠落在污泥潭中一般,不挣扎还好,一旦用力,反而觉得力道尽失。
“你这魔鬼,下地狱去吧。”依晖坎离着火塘远远的站着,一双美目中几欲喷出血来,手中持着一个袖珍玉瓶,但见门外蝴蝶如扯线一般飞舞着扑了进来,绕着依晖坎手中瓶子翩跹起舞,只见少女右手持玉瓶,左手掌伸开,飞来两只硕大的彩蝶落在她手掌上,依晖坎持瓶轻抖,香气甚是浓烈,两滴淡绿的液晶落在彩蝶身上,依晖坎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是身如影,从业缘现,是身如响,属诸因缘,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是身如电、念念不住…是身无知、如草木瓦砾,是身无作、风力所转,是身不净、秽恶充满,是身虚伪、虽假以澡浴衣食、必归磨灭,是身为灾、百一病恼,是身如丘井、为老所逼,是身无定、为要当死,是身如毒蛇、如怨贼、如空聚,阴界诸人所共合成,诸仁者,此可患厌,当乐佛身,所以者何?佛身者即法身也……去吧…去吧”随着依晖坎默默的念叨,各种缘色的彩蝶源源不断地涌了入来,楼上空间仿佛成了彩蝶的世界,围绕在依晖坎的身子周围,有序的飞旋起舞。
依晖坎塞上塞子,收起了玉瓶,口中重复念叨:“佛定法身,无影成形,去吧…去吧…”但见两只彩蝶腾身飞起,绕着依晖坎旋舞一圈,向门外飞去,两只大蝴蝶身后,成串的小蝶尾随其后,陆陆续续飞舞着出旋出了竹楼,井然有序,仿佛是经过特别训练一般。
特木尔身子如一团泥污一般,怎么也撑不起身来,心里寻思道:“不曾防备,这地方多巫术蛊毒,如今着了她的道儿,死得毫无名气,还不如横死寨中,却也有个恶名可留”口中却言语道:“你使什么妖法蛊毒,快快给我解药,我不会伤你,这些年来,我也积下财宝无数,藏于隐蔽的地方,你饶我一命,待我领你取来,让你享受一世的荣华富贵”
“我待要饶你,楼板上的这两具冤魂就会缠住我,夜夜惊梦,日日魂牵,要你财宝做甚么,父亲训示:医者父母心,我也下不了手杀你,待一会寨中来人,你给他们解释去吧”言毕走出竹楼,看着高空彩色蝴蝶舞起的一片云彩呆呆出神。
“哎呀呀,我说怎么会有蝴蝶结舞在我家竹楼上空,原来是妙手`少哆哩'光临寒居,少哆哩,怎么站在屋前发呆呀。”依晖坎看着一手提着只野兔,一手持杆猎枪的傣家大哥,抬头对着竹楼呼叫:“憨婆娘,快来招呼`少哆哩‘嘛,”她再也控制不住悲恸,双肩耸动,眼泪如泉水般地涌了出来,哪里还能言语,一跤跌倒在地,身体如中风一般抽缩颤栗,手指着竹楼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大汉反手撇开猎枪猎物,三步两步抢上楼去:“岩玉,婆娘啊…”撕心裂肺的凄厉声令翠山呜咽、绿水含悲。
森林深处人声嘈杂,岩勇康打头,身后一群傣家汉子蜂涌而来。岩勇康看到依晖坎坐在地上双目垂泪,忙蹲下身来,双手搭在依晖坎的肩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她没有受到伤害,遂即放下心来,听到竹楼里面阿郎的惊喊声,撒手才待窜上竹楼去,却见两个阿郎倒拖着一个人的双脚扯下楼来:“岩双的婆姨被杀,还有一个儿童身首异处,岩双掐着这贼人的脖子,晕倒在地板上”
岩勇康大惊,上楼查看一番,却见火塘边铜锅倾翻在地,散落出一些竹筒饭管,竹篱笆墙边,床单罩住尸体的半身,一摊血液渗成一片,一具孩童尸身少了头脸紧邻内室门口,三尺开外一颗稚气未脱的头脸瞪目呲牙落在竹篱笆墙边,血迹扯成条状,斑斑点点连接着尸身下的一摊血污。
岩勇康三步并作两步跃下楼来,扯起一块劈柴,劈头盖脸砸在特木尔身上,柴刺掳烂了特木耳的皮肉,血肉横飞,真不亏一世恶人,自知死期临近,身中迷香毒,口中能言语,劈柴砸在身上,咬牙楞是不吭一声,直至被打晕死过去。
“报官吧,终归是两条人命”依晖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岩勇康身侧。岩勇康这才住手,忙安排人手去普洱府衙呈报,阿郎从楼下寻得一截麻绳捆了晕死的特木尔。
众人神情悲戚地坐在草坪上,依晖坎靠着岩勇康的肩膀,岩双神色呆滞,傻了一般看着天空发呆,刚刚凝集成云的彩色蝴蝶渐渐散开,飞舞着没入森林中去了。
特木尔挣扎了几下醒转过来,左右看看,突然说道“岩勇康,想知道我为何要抓依晖坎么”见岩勇康没有理他,自顾自说道:“这些年来,我杀人无数,四兄弟掠来的财宝几十辈子都花不完。”
“原本,我们兄弟四人可以在广阔的草原上牧马,在沙漠中骑着骆驼溜雕,去天山采摘雪莲,当我们看到慈禧来到西安,各地官宦把她奉若神明,凤轿鸾帐何等威风霸气,才知道这天下还有这样的生活,我等如能得过一日,便是死了也甘心了。”
“后来遇见几个红毛洋人,他们送给我们几块和田玉,因贪图小利,便与他们沉沆瀣一气,不知在何时,兄弟四人便被他们下了蛊毒,变成了受他们驱使的傀儡。我一路南来,追寻藏宝图的踪迹,都是为给洋人办事”
“来到山寨这些日子,探知山寨中的老中医深得蛊毒精髓,求他帮我医治解毒,老中医确实厉害,找到了解除蛊毒的配方,因我体内中毒太深,需要按剂量连续服用三月才能清除残毒。”
“那天,我去拿解药配方,无意中说出受洋人蛊惑,追寻宝图到此的事,老中医见我是为洋人办事,就死活不给我解药配方,今早见依靠你们寻图无望,走出场外来散心,确见他的女儿在场边卖药,又见她天生丽质,想到如果把她劫持回到草原上,靠依晖坎的医术,何愁寻不得解药,又求得佳人相伴,隐世终老也是一件美事。”
岩勇康听到此处,推开依晖坎,跳起身来对着特木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你这恶魔,只想着自己快活逍遥,却忽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老天怎么会让你这恶魔降世,残害生灵…啊…啊”岩勇康许是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首悲呼起来。
特木尔见岩勇康悲嘶恸哭,缓缓劲就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依晖坎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在寨中这些天,你对我颐指气使,我把她劫走,等于要了你半条性命,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只怪我粗心大意,没有搜搜她的身上,如若把她身上的蛊毒迷香搜出,恐怕她早就成了我的人啦,哈哈哈哈”
岩勇康差点气晕过去,两个阿郎过来,又是一阵乱踢,特木尔满口的鲜血随着他的疯狂狞笑,喷得青草叶片上星星点点的,如砚台打翻洒出的画汁一般。
这时,公差和仵作来到,上楼验检完毕,一条链索锁住特木尔,留下几个阿郎帮忙料理后事,一干人等全都带往府衙登记作证,至此按下不表。
话说毕朋卫,清施,罗缘,李玉玲四人四骑顺着官道,时而穿入绿枝掩映的密林中,时而盘旋在峭壁绝崖的山腰上,有时驰骋在一望无际的甘蔗田野里,饿了在路边小歇,寻些芒果、树瓜充饥,渴时摘些柑橘柚子解渴,紧走慢赶,一天也只能行上六七十里路。
这日,四人刚翻上一座山岭,看看天高云淡,远山褐坝、近岭碧水,满目苍翠,迷醉了众人的眼晴。四人翻身下马,放马在茵茵青草坪上,包袱中拿出些树瓜芒果,寻棵荫蔽的大树,坐倒在了树荫底下,边吃边欣赏满目美景。
凉风习习送来稚嫩激情的山歌:
“攀枝花开朵朵红,有心跟哥莫怨穷,跟着穷的自会富,跟着富的亦会穷。“山凹处,闪出的一片平地上,几个穿着黑卦对襟的少年甩着手中的鞭子,情歌唱得抑扬顿挫,啃着青草的牛儿喷着响鼻回头瞄着他们,仿佛抗议这群放牛郎:``唱的什么调调,这么难听。‘'然后摇头摆尾,低头自顾自地啃起青草来。
山风夹着阵阵林涛,把山泉边玩水姑娘们的笑声送上坡来:``山涧泉水清又清,妹在泉边洗衣襟,贫穷富贵似流水,但求哥哥一颗心'“
清爽宜人的山谷中,物质的贫溃,大自然却是无私地奉献出山珍美味,竹笋、菌子还有各种野菜,放牛的少年男女们,采摘野味山珍,戏耍泉边林下,一唱一和的山村情歌,山也欢腾水也欢笑
激情的撩拨下,牛群晃脑甩尾,相互追逐,一条黑白花的公牛爬上另一条黄公牛的背上,黄牛崛起后蹄甩开,吹着响鼻回身用尖角去挑白花牛,两头牛角绞织在一起,不时发出“啪啪啪“的撞击声,黄牛落败抽身开逃,白花牛也不追赶,眼瞅着黄牛低头啃草,白花牛装模作样地啃着草来到黄牛身后,猛地一跃,又爬上黄牛后背,``哞…哞…“黄牛惊得往前一纵,发出一声怒吼,转身又战在一起,好象抗议说``老子是男的“如此反复。
山林、绿草、野花、叮咚的山泉声以及或啃草或殴斗的牛群,好一幅清新自然的山水人文图画。
毕朋卫,清施,罗缘,李玉玲忘了疲泛,李玉玲幽地说道:“梨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罗缘指着山凹拍手叫道:“快看,有好戏了”
只见一个大男孩,在树林菁里扯了根藤条,双手藏于身后悄悄来到一群坏笑着的男孩们身后。
几个少女相互招呼着钻入了丛林,搜寻山珍去了,凉下一脸坏笑的男孩们。他们丝亳没有发现危险已经临近,
看着姑娘们消失的树林,一个稍胖的少男叫得最欢:“大河涨水小河清,小河上游栽林青,林青好吃树难栽,妹妹好玩口难开。”
枪打的都是出头鸟,痛苦自然先到他身上。
“哎呦妈也……杨哥…杨哥不敢了…哎哎…你打轻点…杨哥…不敢了嘛…“
众男孩反映过来时,连忙四散奔逃。
跑得慢的身上已经被条子抽到。
毕朋卫四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都站处,王玉阳…你们他妈的敢再跑,看我等会怎样收拾你们“
空气仿佛凝固,没有人再跑,反而都转身回来。
有一个少年叫道:“你喜欢李微微,追了很久,李徽微都是冷眼对你,弟兄们都知道,你不能在这点呈威风吧”
他们正值青春年少,都是十五六岁的狂野的流年。
另一个少年说道“依琳琳、依佳娜、段丽娟、王莎莉都在,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借着两牛大战,小伙伴们只想借题发挥,大可以疯上一疯,并不是针对李微微啊。”
“是啊!仅仅是起个哄而已,只因为李微微在场,没成想撸了老虎的髦毛啰,哈哈,是吗?杨哥”一个少年说完就跑了开去。
“杨哥对李微微的狂热,近乎痴颠,容不得他人对李微微起丝毫邪念。”有人煽风点火。
“李微微不理你,自己不找找原因,怪在我们头上“
那说个被称作杨哥的说道“说得好,我问你的,公牛野战,哪是动物本性,牛是畜牲,你们对着女生起哄,还色咪咪地盯着人家姑娘坏笑,你们是动物吗?是牲口吗“
“…别说得那么光面冕堂皇的,我们服你尊敬你,是因为你有许多值得我尊重的地方,就今天的事,如果没有李微微,你也一样会起哄的“稍胖的男孩接口说道。
罗缘站了起身来说道“赶路吧,看这些小屁孩斗嘴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哈哈哈,我的小孔雀们”岩泰骑着马已来到面前,身后跟着三乘傣家壮汉。
这才是:日凑行人匆匆,月览路途山中,娇娘树下拂袖,回首又现冤容。平川峻岭江边,热血万里驰骋,志同偏遇道途,豪气凝聚千众。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