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掩饰眼中的慌乱。
“你找错人了,我不叫什么冰儿。”她立即抬手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低下头去,想越过明颜,但毕竟不及他手长脚长,又拦了她的去路。
“嘿,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冰眼见躲不过,于是干脆搬来了市井大妈的那一副泼辣模样,“我都说了你找错人了!要发疯上别处去!别挡我的路!快走开!”
可是听了这话的明颜,只是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时的语气,就像一个兄长在安慰一个闹着要糖吃的小妹妹,但有分明有那样显然的绝望,然而却不挪开半步。
“冰儿,别演了好吗?我知道是你!三年,你躲了三年,我也找了你三年了!当初你就残忍地只告诉我一个人你要‘假死’,让我帮你安排医院,可在那之后,你却又无声无息独自离开……冰儿,我求你,别再对我残忍第二次——三年之后又假装不认识我,好吗?”
明颜深情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悲戚之色,让她的心最终不禁柔软了下来。
她终于抬起头,摘掉了鸭舌帽。
然而当明颜真正就见到她的正脸时,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依旧不禁错愕——她的容颜比起从前又好看了几分,但这是怎样的美啊?苍白、娇柔、憔悴、弱柳扶风……这不是她!绝对不是!但是,明颜同时又十分明确,面前的女人——不错,早已不是女孩,而是一个女人——就是自己苦苦寻找了三年的人儿!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在他的心中,其他的一切都无法比拟的人儿!同时,却也是他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人儿啊……这些年,她过得究竟有多煎熬?
明颜轻声叹了口气,又轻唤出声:“冰儿。”
而她却转过却撇过头去,思虑良久后,又转头看他,最终颇带一丝妥协的意味说道:“诺,这是我住的地方的钥匙,沿着这条路往里走,第三个入口进去,三楼302。”
说着,将手里的钥匙隔空抛给了明颜,越过他,自己自顾自走了。
“诶,冰儿!”明颜被她弄得突然反应不过来,“那你去哪儿啊?”
“上学。”
她依旧不停下脚步,可突然,她又回过了身,望着明颜微微斜翘起了嘴角,“对了,不准进我房间!”
——————————傍晚——————————
当明颜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消磨时间似的翻看着被人随意放置在茶几的几本书时,“咔嚓”一声响,门突然被打开,踏进门的同时,冰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搁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明颜回身看去,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回来了?”
然而面前的她却只回了一个字,“嗯。”
于是便开始自顾自忙碌起来。一至周五都是如此这般两点一线的生活,家与学校。除了三餐与睡眠,她的时间几本交给了阅读。那她的钱从哪儿来呢?两条途径:奖学金,打工。
她的日常开销光靠奖学金怎么支撑得起?其他人偶尔还可以靠父母救济,但她却不行,因为她是一个“死人”,而且还是一个不能埋进棺材的“死人”。
当然,依她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就此委屈了自己,她更不会因“怕打工会吃苦”这样的理由而拮据自己的生活。她早已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了。或者说从来就不是。
然而她也终于明白一件事——长得漂亮是有用的。尽管性情寡淡,但每每在应聘中总是能够成为首位候选人。况且她选择的工作也并不是什么企业,公司里的——既需要工作经验,还要时刻警惕着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她才不会傻到去冒那种风险。再者而言,她现在不过是个学生而已。
“三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明颜在餐桌上听完冰用那种“不关我事”的语气,讲完三年来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对冰抛出了这个疑问。或者也不是疑问,而是一种确认。
她蓝麟冰是谁啊?蓝氏集团的千金!从小养尊处优,却吃了三年这般的苦!但却仍旧一声不吭。如若不是早已熟知她的性情,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刚才的一番叙述,居然是她的亲身经历……
明颜又蹙紧了眉。
“嗯。”
又是这样……为什么无论是她在意的还是不在意的,无论是什么,她都可以装的这样事不关己……她究竟知不知道,她方才的那副模样,就如同一个被牵连入狱,无辜的囚犯,在受了极刑遍体鳞伤,浑身皮开肉绽的情况下,还笑着对前来探视的亲属说,“我没事。”一样……她知不知道,每当她像没事人一样回答他的时候,她的话语就像一把锐利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剜着他的心骨血肉……她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疼?
明颜再也忍受不了,终于站起身来,披上了围巾大衣,转过身去,背对着冰说:“抱歉,冰儿。我先走了。明天是周六,上午我会再看你的。抱歉……再见。”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坚决不回头。
仍坐在原位的她有些错愕。她不明白,明颜为什么突然要先走——或许她是知道的。但“再见”二字依旧出口。
而就在明颜即将出门时,她突然又再次开口,叫住了他,“明颜……”
“怎么了?”
“他,……”冰手上的一双筷子攥地越发紧,轻叹一口气后终于还是问道,“他,他们还好吗?”
明颜微微侧过脸。他知道,她最想打听的,是谁的消息,可她问出口的,最终却是“他们”。
“不好。”他又将脸偏了回去,微微垂下眼眸,答道,“他不好,他们也不好。你走了之后,没人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