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冠两盟耀日月,男儿只手掩星辰。
这是当初正道盟诸人对我的评价。
但我,早已不习惯生于那庙堂之上,也不喜欢活在这神界之中,这里没有敌人鲜血的味道,没有敌将阴谋的威胁,豺狼虎豹皆不在我左右,若非我之挚爱伴我,我难安寝食。
所以梦回之间,我常常想到以前的日子。
战阵之间,狼烟遍地,腥风习习!
鞍马之上,一将先锋,左怀良弓,右挽美人,儿郎搭箭,仙子驱灵,往来冲突之间,竟无一合之敌!
那时,我以长弓碎这天地,我以战火洗敌疆土,我号万人,旌旗随风猎猎,尽书吾名!
而我,本为蝼蚁......
“来呀,小蒙松,陪本圣品一品这茶。”
抬头望去,少年便见那茶几金楠雕镶,几后一人,便是主人,鹰扬圣人。
郦蒙松四岁随母亲来鹰扬府,为佣人,至今八年。
如今他年方十二,面貌普通,并无天赋,平庸至极。
然而,自记事起,这鹰扬府的主人,鹰扬圣人便对他十分喜爱。
反倒是同为下人的其他家丁,对他仿佛只愿敬而远之,并无半分熟络。
“大人,蒙松只是个下人,也没有修炼天赋,您这样,岂不是折煞了我么?”
从小便无贴心之人,连生母也与他并没有亲近之感,主人虽然对他好,却是没有半分道理。
郦蒙松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便总对周遭的一切都有一份淡淡的疏离感。
尤其是年龄越来越大,便越对主人的亲近感到一丝疑惑,虽然嘴上毕恭毕敬,但心里却因这份猜疑而生出一丝厌恶,
这份厌恶,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加深。
“哈哈哈,真的是长大了啊,越来越会说话,好了,你且下去吧。”
听到这声吩咐,他终于可以走去庭院里转转了,心里一下放松了下来.
不过,直到走出这茶室,他才露出如获大赦的轻松表情。
殊不知,他的谨慎却在早已入圣的鹰扬圣人眼中如同虚设.
盯着郦蒙松的背影,鹰扬圣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
这笑容只是闪了一瞬,他又沉下脸来,摆了摆手,阴影中便走出一人。
原来是此人凭灵力隐藏,故而郦蒙松无从察觉。
“接着说吧”鹰扬圣人细细嗅了嗅碗中茶香,对那人说道。
“是,长老,此次是宗中门房张大年家的小儿子,我亲自过去查看,发现这张小天确实有灵气感知,只是已经十一岁,故而天赋只能勉强算是中等偏下。”
鹰扬圣人脸上一阵失望,“这样的话,确实也是没什么价值,我这积年成就,不知何时才能后继有人啊,哎。”
“长老莫要灰心,咱们山甲宗,在北陆东南算是二流实力中的大头了,为您找一弟子,肯定是不难,此番不光是圣人您,就连宗主他老人家都亲自跟我说过,您收徒一事,一定排在第一。”
“唉,也是,这事也是急不来,不过今天既然又有后辈入宗,总归会有人要的,看来免不了要去吃一桌酒了啊,哈哈哈”说着,鹰扬圣人又挥了挥手,那人便施了一礼,起身告退了。
说起这鹰扬圣人,他其实是山甲宗成名已二百余年的长老,原来总是酷爱钻研自身灵力,眼界甚高,自以为不凡,想要破这千余年没有极圣的桎梏,带这山甲宗挤进东南一流实力。
然而终究是年少轻狂,入圣后始终不得寸进,年老后,逐渐欲求一弟子,传其衣钵,怎奈如今天才少有,故而如此心急。
究其原因,大陆之上不出极圣,而有才之人也日益减少,那便是大陆灵气日益稀薄的影响了。
话分两头,郦蒙松这边,独自玩了一下午,因为从小没有玩伴,所以独自游玩倒也不太寂寞。
到了晚间,便回房,晚饭早已摆在桌上。十几的少年,自然就在长身体的时候,加上刚玩了许久,便也不洗手,一阵风卷残云,便吃完了面前的饭菜。
又累又饱,少年不多时便犯困起来,反正也没事,干脆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入夜,却没有继续睡下去,醒来一瞧,忘了关窗,过堂风给自己吹了个全身冰冷,顿时睡意全无。
反正府里深夜也点长明灯,索性就再出去跑一跑吧。
穿过一成不变的走廊,假山,郦蒙松又一次感到了生活的索然无味。
也不知自己就这样失神转了多久,一阵呻吟突然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原来恍然中,自己竟是走到了宅邸中央,主人的卧房,而这声音,却更是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虽然他和母亲好像一直都隔了一堵墙,但毕竟时常接触,她的声音,少年当然忘不了。
其实这鹰扬圣人和郦珂早就有这男女之事,只是鹰扬圣人何许身份,却不能将此事放在明处,故而府中老小皆是知晓,却也无人敢于明说。
鹰扬也对此事颇为保密,只是今天参加酒宴,一时贪杯,多喝了几盏专为身怀灵力者酿制的好酒,回来灵力感知竟没有开启,而这次行事之事,也忘了施展神通去隔绝声音。谁能想到如此之巧,偏偏被这少年听到。
”是啊,其实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少年这样想着。
虽然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但也因为这谨慎和不安的性格而成熟的很早,自然知道屋里正发生着什么。
其他佣人的眼神与疏远,主人不正常的亲近,他作为一个下人如此之好的待遇,这八年中的一点一滴,都在此刻,释然了。
甚至都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他自己竟然对此毫无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其实自己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承认。
夜凉入骨,郦蒙松的心也沉入冰湖,他平生头一次感到,这个鹰扬府就像是一个极尽奢华的鸟笼。
可笑的是,对他而言,自小这鸟笼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这个府中的人,到底是什么”他想起了平日里其他下人看他有一份畏惧,三分同情,六分戏谑的眼神。
郦蒙松黯然,“我们,或许只是他养的一群宠物而已吧,有金丝雀,有哈巴狗,随意玩弄,随意取乐,不是么?”
走,这个字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月明如玉,远远望去,温润可人,但泻下的这一帘幽光却如此生冷,悄悄地落在少年的身上,少年就这么静静的走着,仿佛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仿佛这一天,他早已等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