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思虑了半响,张凡决定还是靠自己的本事来。
如果只要遇到有事不顺就想着用念力解决,那么与莽夫何异?每天早上的晨跑自己坚持不用念力,为的是什么?不单单是为了加强身体,也是为了让自己明白念力并不是万能的。
定下心思的张凡仔细思考着自己拈不准与投不准的原因。
拈准数量靠的是手的触感,而投准洞一靠眼力,二靠手劲。这些都是巧力,对身体的掌控越高,力道就不会用得过大或者过小。
相比脚扎小洞,竟是这看似没有什么难度的撒种更加难做到。
脚扎洞,用的就是蛮力。只要脚够硬,力够大,谁都能做到。而撒种要求的就不仅仅是力量了。
好比三分线外投篮,并不力量大的就容易投进去。
“师父说过,明劲只是蛮力,劲力只在四肢。而暗劲是巧力,全身无一处不可使力。如果劲力达到暗劲,外在体现就是蚊虫不落,叶不加身。”
“那是因为达到暗劲的人已经是劲随意走,身体每一处都在自己的掌控下。还没等蚊子落下,就已经被震走了……”
经过此番体悟,张凡感觉自己对明劲与暗劲之间的不同之处更加了解。即使自己平时不苟言笑,此时张凡心中仍升起淡淡欣喜。
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向着暗劲更前进一步,更大的原因是借此证明了自己不依赖念力的决定是正确的。
想明白之后的张凡也不着急速度,慢慢地拈种,撒种。如果有拈不准投不准的情况,就立刻站定仔细体会做错了的原因。
如此十几次后,张凡的准头大幅上升,速度也加快起来。
等万师傅提着半打子野菜悠哉悠哉回来时,张凡已经将种子全撒完,正盘腿坐在田埂上看着起伏不定的绿色小麦。
见得师父只拿着半打野菜过来,站起身来的张凡有些奇怪。
万师傅似乎也看出了徒弟好奇的神色,老脸一红道:“农地越来越少,今春竟是连一只野兔都不曾见着过,只摘了些野菜……”
张凡点点头不说话。
见到张凡已经将地种完,万师傅满意地对着张凡说道:“小凡,拿上剩下的种子走吧。想来保国那臭小子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张凡将放在柳树下的鞋子穿上,顺便拿上了玉米种子袋,快走几步赶上了师父,从他手中接过了拿着的半打野菜。
两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走在乡间路上。两边麦子青青,深吸一口,感觉口鼻之间都含着股麦香味。
刚刚万师傅口中所说的“保国臭小子”是万师傅儿子,万保国。
万师傅今年六十多岁了,张凡师娘在张凡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没有了。二人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万保国。
虽然万保国是万师傅唯一的儿子,但他却并没有得了万氏蛇拳的传承。
万保国那会才六岁。三年未见面,当万师傅回来时,万保国筋骨已经长成,错过了习武的好时机。
本来万保国如果从九岁一直坚持练着的话,到如今应该也能有一方成就。没想到从小一直没有父亲教育的万保国却是调皮的厉害,又受不了练武的苦。
假如没有那件事的话,万师傅是肯定要执行家法好好操练自己儿子一番,也不敢在教授武艺这件事上太声张,只能无奈作罢。
其时万师傅也是有些心灰意冷,直想将这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就那样跟着自己也一同进了棺材去。也是因此,这才在万保国习武这件事上没有过多要求。
以后万保国虽然明白了武术的好,想转头再练,奈何已经错过了。最后只是练了些花拳绣腿,在一个商场当了个保安。前几年被提成了保安大队长,手下管着几十号人。
结了婚以后的万保国就一直生活在城中。也曾接万师傅进城住过,但万师傅在城市中却是住得很不自在。没过一个月就自己搬回了村子里头,爱吃赵记的油条就是那个时候。
张凡边走边想着,万师傅背着双手悠闲地走在前头,时不时“吧嗒”一下吸口旱烟。不一会就进了村子。
此时已经是将近中午,家家户户都已经升起了火做起饭来。万师傅家门外正停着一辆小轿车。
当二人进了院子时,张凡就见一个人正蹲在院子中处理着手中的老母鸡,旁边自家的炉子也烧开了。
见得师徒俩进得门来,那人站了起来高兴说道:“哈,巧了!正想着把鸡收拾完了要找老爷子下料呢!老爷子做的鸡真叫有味!可惜我是学了几次都做不出来!”
万师傅眼睛一瞪,一边将烟杆放了下来一边训道:“混账小子!都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油嘴滑舌!不想干活就不想干活,还这么溜须拍马!”
口中如此说,脸上却也显出些得意神色。
见儿子在那“嘿嘿”笑着,万师傅也不再多说,提着收拾干净了的老母鸡进了屋里。
这人便是万师傅刚刚口中说到的混帐小子万保国。万保国见得自家老子进了屋里,便如身上放下了个重担一样。朝着手中正拿着野菜与种子的张凡哈哈一笑道:“我见屋中放着老母鸡,就知道我家小女婿来了!”
张凡将野菜与种子放好,正想向保国大伯问好,就见万保国笑着对自己这样说道。本来已到了嘴边的问候就又被张凡给塞了回去。
“混账小子!你要是再敢开小凡玩笑我可绝饶不了你!”张凡没有说话,屋中的万师傅已经将自己儿子骂了开来。
“这怎么是玩笑!”万保国朝着屋中喊道:“我可是一直想将晴儿那丫头嫁给咱小凡的!晴儿跟您学了武,骨子里可傲得很!除了小凡谁能压得住她!”
将一边沉默站着的小凡一把搂了过来,万保国笑着说道:“咱小凡一表人才,真要成了您的孙女婿,咱家那蛇拳不也算是传了自家人么!”
屋里的万师傅不说话了,看来心中竟也是如此想着。
张凡个子大概也有个一米七五,万保国却是比他还高出一个头来。此刻被万保国紧紧搂在臂弯里的姿势虽不算上很舒服,但张凡却是一声不吭。连表情也无,就跟木头一样,仿佛此刻二人说得事与自身并没有什么联系。
万保国对张凡的表现不以为意。
曾经他劝过张凡多说些话,他的劝告也起了作用。之后的张凡变得不单话多了,脸上也时常如开了花一样笑着。但万保国总感觉有些不对味,却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
直到一天媳妇说的一句话才让他恍然大悟。
“小凡最近越来越像你了啊!”
看着一对着自己就跟变脸一样,从沉默立时变得能说会道的张凡,万保国虽然被张凡哄得很开心,但明白张凡就是在哄着自己的万保国却是实在受不了了。
最后无奈真如自打嘴巴一样,还是求着张凡变作原样。可惜,真应了古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张凡竟是一直对着自己如此。
直到最后老爷子说了话,将自己狠狠训斥了一顿之后,张凡这才以真实的沉默样子对待自己。
有了曾经这方事,又见过张凡对陌生人笑嘻嘻的态度,万保国这才明白了张凡。
原来张凡这孩子木着脸对你,如果不是将你看作自家人,那就是路人一个。嘻嘻笑着面对的却是与他有些关联。
自己那番劝告的话却是伤了张凡小小的敏感心,笑着对待自己反而是将他视作了必须应付的客人。
这也是万保国感觉笑起来的张凡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笑容是做出来的。不过如果不是从小看着小凡长大,其他人倒也觉察不出来。
真正了解了张凡,就知道张凡这个人的好来。
从小恭谨有礼,小事上随和大事自有原则。虽然不爱说话,平时看起来木木的,但心中透明,自有一杆秤在衡量着。从小自强自立,虽是一个人,但穿在身上的衣服万保国就没有见过它不整齐过。
当时张老爷子去世后,自家老子也曾提出将小凡接过的话,但小凡却是拒绝了。自己也曾因为不放心去小凡呆的地方瞧过,见得小凡将屋子收拾的比自家还有条理,吃惊的同时也放心下来。
而且小凡对自家老子的态度,那可真是谁看了谁羡慕,恨不得自己也有一个如此的徒弟。也不怪老爷子对待小凡比对待自己孙女晴儿还亲。小凡可是他的关门传人哪!放在以前,那可是比儿子都重要的。
张凡一个缩身脱开了万保国搂着自己的臂弯。
对万保国刚刚说的要将晴儿师姐嫁给自己的话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万保国大伯就是这副大咧咧的性格,但在为人处事上却是做得很周到。自己在外面与人交往的样子也多半是学自他。
晴儿是他女儿,保国大伯只有一个女儿。当时的他本想再要个儿子,不想赶上了计划生育,自身对男孩女孩也没有太大看法,就息了那心思。
晴儿的大名叫做万晴,长张凡一岁。虽然保国大伯自身的武术没有习成气候,不过他对自家女儿倒是很严格。
五岁大时晴儿就被他送到乡下让自家父亲带着。当六岁大的张凡拜师进门时,晴儿已经习武两年。自然就成了张凡的师姐。
当时他可是没少在自家师姐手下受到操练。等过得几年,虽然武艺上已经超过晴儿,但晴儿借着师姐名头,还是稳稳地压了张凡一头。
想起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张凡心中也有些温暖。不过在去年时,师姐已经考上了南宁大学去了外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