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们面对离别的姿态
今天子书的桌子上多了很多信笺，是从一些部门的员工、中层主管那里搜集来的，随手翻阅几封竟都是匿名信，内容大都暗指曾烈利用职务之便暗箱操作，并直接将“柯可树广告工作室”列为了第一大怀疑对象。很快公司的BBS上也出现了例如《广告部目睹之怪现状》、《最大的获利者》等几篇煽动性的文章，那攀升的点击量足以说明整个公司对事态的关注。这是子书始料未及的。
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简直是无稽之谈！子书恼火地拍起了桌子。几个中层主管面面相觑，似乎也在怀疑他有心袒护。这让他不得不压下怒火，告诉这些人员他会彻查此事。
曾烈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拆他这个表哥的台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可是人们更喜欢相信负面的东西。他在思索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很明显是内部人所为，于是他让秘书去查了一下那几张帖子的IP，经过核对，他竟然楞住了，是钟云。这个答案再次让他震惊，可又无法解释清楚。
“我没有暗箱操作。”在十点一刻的时候，曾烈打来电话，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挂了，光明磊落的人是不需要做过多解释的，子书明白曾烈把这种事情看的很淡然，即使现在的工作对于他来讲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并不功利。正在思索，钟云已经走了进来。
“帖子都是我发的。”钟云也一如既往的光明磊落。这些人都怎么了？子书不明白他们究竟演的什么戏，太容易知道答案的题目，不是用来考验智商的，而是用来检验笨蛋的，子书发现自己显然是那个笨蛋，这样想过后，他忽然发现当一个公司的经理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我不想让他呆在广告部，知道他不会离开，所以我帮他。”钟云受伤地解释，这个说法倒象是小孩子在乱发脾气。
“曾烈，你过来。”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子书立刻拨了个电话。
“曾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你应该离开广告部，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换个部门其实也很好。”没等子书开口，钟云已经代他做了决定。
曾烈看了看子书，他想确定这是不是子书的决定？或许自己给子书带来的难题够多了，也许钟云就是来当说客的。
“子书，就这么办吧！”没多想，曾烈就做出了选择。
“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要我干嘛？说，是盖章、签字还是我应该根据你们的指示草拟个任职命令？”子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在他管辖的地方，他绝不允许拿公事当儿戏。
越俎代庖，把子书根本没放在眼里，这样说真是太出格了，钟云有些惭愧。
“子书，我是怕公司会因此为难你。”发觉自己领会错了，曾烈解释道。
“不是公司让我为难，是你们让我为难。”子书不客气地将话撂给面前的两个人。
“钟云，你的做法太极端了，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吗？不谈我，就说你们，众口铄金的道理都应该懂吧？在评标还没有完成的时候，就已经爆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是自掘坟墓。以为那仅仅是一篇小孩子的作文吗？以为事情就是换一个工作部门那么简单吗？”子书真的火了。
“子书。”钟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也不敢看曾烈的眼睛。
“是我的错。”原来是钟云，曾烈很快便想到了她这样做的原因，他并不在意任何的中伤，他习惯听到坏消息，如果是好消息他反而会不知所措的，这样的状况让曾烈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对于曾烈知道真相后的态度钟云已经有了不同版本的揣测，而这样的状况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曾烈，离开那个叫廖莎的女孩子。”钟云恳求他。
“曾烈，你爱钟云还是爱廖莎？”子书觉得事已至此，说开去，对他们双方都好，既然谁都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他这个局外人是应该为他们擦亮眼睛的。
办公室一下安静下来，曾烈被逼进了死角，钟云在等待他的回答，子书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子书，其实我来过这座城市，我妈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在这里，我的过去也在这里。我并没那么脆弱，对于我妈的离去，我早在没来这边之前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时间可以让你更理性的看待很多事情，虽然我仍然无法原谅我的父亲。”曾烈今天似乎有很多话说，子书觉得这样的方式忽然有些残忍，他和钟云的目光接触，两个人似乎都有打住的念头，可是曾烈却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直希望可以离开过去的，而且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回来，可是很多东西逃也逃不开。廖莎，她是我在这个城市中有限认识的几个朋友之一，那段岁月里有她，我很爱她，这点我不想骗你。钟云，不要计较她代表了什么？你代表了什么？我也不会因为爱她而感到亏欠你，因为她没有任何留下的机会，我唯一的亏欠是你对我的付出我无法等分的给你。我目前的表现可能让你越来越不塌实，但是希望你体谅，因为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多给她些快乐，这样我离开的可以安心一些。”
这样的一番讲述让钟云的骄傲消失了，她以为她是他的过去，亦会是他的未来。时间曾经让她沾沾自喜，没想到今天却成为了最大的讽刺。
“骗子。”钟云一想到他和廖莎的过去就无法忍受，她开始啜泣。
“钟云，我太贫穷了，想给的总是都要欠着。”曾烈赞同地苦笑着。
“钟云，我想我是一个不适合结婚的人，我的父亲曾经很爱我的母亲，但是我的母亲却因为他自杀，或许我也遗传了他的很多东西，这常常让我害怕。所以别把爱浪费在一个骗子身上，爱的越深，伤的越深，在我还没有伤害你更深前，离开我吧！”曾烈觉得自己以往太自私了，把钟云当作自己的挡箭牌，是应该给钟云一个出口的时候了。
“你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钟云冷笑着，她的眼睛中充满了蔑视。
“当着我的面告诉廖莎你会离开她，这样我就会离开，这样才公平”自己究竟这几年忙了些什么？原来去留在曾烈的眼中是那么的容易，钟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
“钟云，那不是曾烈的错，我也为把你带到这种境地很懊悔，但是我仍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有的时候爱到末路的时候，放手是对自己最大的宽容。”子书讨厌这种规劝，这种话哪象他这种人说出来的。凡是真正爱过一场的人，又有几个能慨然作出这种选择？可是他想挽回一个错误，一个不能再扩大下去的错误。
“子书，我不需要虚伪地道歉，那是曾烈自己说的，我只不过希望他能做到言行一致而已。”背叛总是来的很快，钟云发现子书从来都不曾站在自己这边。
“现在吗？”曾烈镇静地问钟云。
“曾烈，如果你爱廖莎，就不要那么做。”子书真是没想到曾烈会这么容易放弃，他光火地想阻止。
“如果想让我走的话，就快点，搞不好下一秒我会反悔。”钟云挑衅地说。
曾烈想都没想，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有事给你说，在五楼最左边的办公室，你来这里。”他想保持镇定的，可是对方信任地回应让他的心又骤然失衡了。
“不要来，听到了吗？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子书一下子抢过手机急切地交代着。
“子书，我自己会处理。”曾烈要拿过手机，却被子书闪了过去。
“听着，我是曾烈的表哥，相信我，不要来。”子书再次叮嘱，然后迅速挂断了手机。
“子书，她会来的。”曾烈浇灭子书的希望。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钟云被曾烈确定的眼神搞乱了心神，她真是不了解他，如果说舍弃自己是因为有了另一种选择，为什么不让这个选择清楚一些，那样的话她也许就不会留恋，他的决绝让她想抱着残存地希望去争取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她来了，站在岁月的门口，离别的时刻。
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窥探到了那分离的讯息。
她微笑，清澈的眼睛饱含时光的影子，无法伤悲。
子书站了起来，对于她的到来措手不及，失望隐寓在他的脸上。
“她会来的，我说过。”曾烈看着廖莎的眼睛，他微笑，谁说微笑一定表示快乐，绝望的微笑抵过成千上万次的伤逝。
“曾烈有话要对你说的，你可以坐下来仔细听清楚。”她也会尝到自己的痛苦，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复仇，钟云不禁勾起了嘴角。
“至晓，外面下雨了，你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廖莎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懂得他要做什么。
“钟云，她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就连我要说的话她都知道。”曾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来形容这一刻，为什么要这么了解他？廖莎的哀伤呢？看不到，听不到，他的心抽搐着。
“想告诉我你们才是心有灵犀的一对吗？曾烈，把你刚才要我离开的话也同样对她说出来，那是你对我应有的交代。”这么多年的相处，换来的却是一段悲哀，即使离开，她也要有尊严的离开。
“钟云！”子书不明白说与不说究竟会有什么不同，他想阻止这种自残式的报复。
“至晓，你说吧？我会很认真的听。”廖莎鼓励曾烈。
“你们……”子书真是不理解，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年代，可是他的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的出土文物，他暴躁地撇下他们走了出去。
“廖莎，我要你离开我，而且我很高兴能这么做，应该说这是我一直期待的结果，原谅我时至今日才有勇气这样做，在我的人生中分离总是以常态的方式出现，所以你的离开也不会有所不同，钟云，原谅我不能给你一个圆满地结局，不过谢谢你的成全。”曾烈如释重负，他终于可以解脱了，钟云的泪水也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至晓，谢谢你这次没有一声不吭地走掉”廖莎站起来，语气里有破碎和痛楚，但是她又微笑了一下，似乎又振奋了许多，让曾烈多了几分不安，她的这句话让他无法再残忍下去。
“廖莎，外面雨停了，知道吗？即使下雨的时候，太阳也会在，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他抓住她的手，叮嘱她，那是他最后的期望，他希望她能做到。
她点头，旋而离去，曾烈的痛苦便在她关门的一刹那显现在整个脸孔上，象万念俱灰的行尸走肉。钟云知道自己输的很惨，即使是离开，廖莎同样是带着他的爱离开的，而自己没有，什么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