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如果声音听不见
“快乐每一天。”早上我又收到了曾烈的短信,我知道他会这样一直发下去的,一天有二十四小时,幸福也许只有短暂的几秒钟而已,不过如果累计起来,那会成为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年……仿佛已经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可是我已经不想为自己买保险了。
太阳带着晨辉从东边走来,力量就这样又注入了我的身体。我从床上坐起来,练习着曾烈交给我的那段手语,很认真的练习,看着穿行在阳光温柔中的手指,我希望至晓快乐,尽管这个城市对我们来说象地球两极般遥远。
“在干什么?怎么一大早起的这么神经,感觉特象走火入魔的梅朝风?”陈染从门口探进头来。
“非也,非也,徒儿,这乃是为师的真传九阴真经是也。”我开始逗陈染。
“能减肥吧?”陈染眸光闪烁,象猫般蹿到了我的床边,把我摇的象个不倒翁。
“比那厉害,是摄魂**。可开通人的死生之谜,吸取鬼魂之气。”我开始瞎拜。
“在这个减肥的时代里,我发现存活是很困难的事情。教教我吧?”陈染可怜巴巴的露出她肉感的胳膊,我在想那珠圆玉润的胳膊变成瘦骨嶙峋的架子将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那徒儿就跟随为师静心修炼吧?”陆文要是娶到陈染不知道生活会变的多有趣呢!于是我开始摆出正而八百的样子,一个一个手势的教陈染。
“喂,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是什么健身操啊?”陈染忽然停下来问。
“按按你的头顶,是不是感到有点疼?再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是不是感到很清爽?”我开始忽悠陈染。
“是有点你说的那种感觉?”陈染照着我说的试了几下,然后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
“多多练习,能起到疏导经络,调节身心的功效,贵在坚持,否则会功亏一篑。”我心中暗自好笑,陈染就差要记笔记了。
“但这个动作好象没那么难,要练几天呀?”陈染好奇地问。
“动作简单,但讲究的是身心合一,要慢慢体味,哪那么快?”我佯装严肃。
“你是从哪儿学的?以前不是死都不减的人,怎么今天也来了兴致?”陈染边掌握要领边问我。
“是我们单位一同事,昨天见了,瘦了一大圈,她说正在学一套《每天快乐五分钟》的健身操,没想到坚持练了几个月,真就瘦了。她太热情了,我就跟她学了几下子”我编的有模有样,陈染听的都入神了。
“不过怎么光是手的动作呀?”陈染练的很无聊,不断地问我。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学到后面就会有全身运动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继续把这个谎圆下去。
“先简后难,我以后就跟你学吧?”陈染大有狠下一条心的架势。
“我也是几分钟热度,不过哪天可以介绍她给你认识。”我不想打消陈染的积极性,只好搪塞过去,陈染觉得我的建议不错,而且承诺要请我吃饭。
我立刻笑颜如花,小聪明得逞的人估计都象我一样快乐。但是几天后我再也不这么认为了,陈染真是很痴迷,早上定了表,身心投入地练着那个所谓的健身操,让我甚为后怕,万一告诉她真相,陈染一定会杀了我,知道自己没理,但无技可施,我的勇气在陈染的坚毅中越发的消退起来。直到有一天,陈染告诉我她们公司的好多女同事都在她的号召下,练起了这套操,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中立刻决定晚上向陈染摊牌,并准备用一顿大餐来堵住陈染谋杀我的吐沫星子。
在“美味多”烧烤,接近午饭的时候,那条有着云南蜡染图案的裙子摇曳生姿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我热情地招呼陈染,虽然我知道那多半是心虚的缘故。
“廖莎,你懂手语吗?”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忏悔时,陈染却问了一个让我大受刺激的问题。她不会是已经知道了我在骗她吧?我开始犯嘀咕。
“不懂,可以说很少有机会学。怎么想起了问这个?”先静观其变吧,我开始装傻。
“不,只是问问而已。”陈染一语带过,而我已经是如坐针毡了。
“还是把陆文叫来吧?”我动员陈染,现在估计只有陆文可以救我一命了。
“他说还是我们在一起谈谈比较好。”陈染为我夹菜,说话的语气温柔地一点也不象平日里大大冽冽的她,莫非她要在沉默中爆发?不爱发脾气的人一旦爆发出来,一定会象原子弹那样可怕。想想陆文也太不仗义,这么快就向着陈染了,重色轻友的大猪头!靠人不如靠己,考虑到未来生活的康乐,我迅速从包中拿出了一个发夹递给陈染,那是我们一起逛街时,一同看上的一款头饰,据老板说是韩国进口的外贸货,当时就觉得那价格简直是高的离谱,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国家培养多年的花朵,不会在韩流强劲的时刻临阵变节,陈染当时对我无限崇拜,最终放弃了蠢蠢欲动的**行径。但目前是情势所逼,来之前我只好将我的血汗钱奉送给了那个为富不仁的店主,其一是拉动国内经济,其二也是彰显咱大国风范嘛!
“廖莎,看这款颜色很适合我的头发吧?”说着陈染夹在头上臭美起来。
“确实很漂亮。”虽然忍痛割爱,不过那个卡子的确很适合她,听我说完,这只花妖也越发的飘飘然起来。
“廖莎,我该送你什么好呢?”陈染眨巴着眼睛问我。
“别这样,我只不过是路过,其实是打了折的,也没咱们那天看的那么贵了!”我发现在说出这些违心的话后,我的心又再滴血了。
“廖莎,本来陆文不让我告诉你的,但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想对你讲一些事情。”陈染不再微笑,表情严肃了许多。
在我看来这象是一个信号,真要跟我算帐吗?臭家伙,白疼你了,还把我最喜欢的发夹都送给你了。
“那套健身操不是什么同事教给你的吧?而是曾烈!”陈染的锐利凸显,我的一切幻想都终结于此。
知道的也太确切了吧?陈染她妈把她生的跟个精似的,简直有通天的本事,除了曾烈和我,谁还会知道那天的事情呢?曾烈那个闷葫芦,更不会说这些事情的?真是想不明白。
“廖莎,你一定不知道那天你教我的健身操其实是段手语。”陈染试探性地说。
“手语?”我故意露出很吃惊的表情。
“对,就是手语,我们公司的一个女孩子说她系统地学过,因为她的弟弟是个哑巴。”陈染吃着香喷喷的烤鱼,砸么着嘴告诉我。
偶然行骗,竟然死的这么快,最后还要埋单,数数脚趾头也知道自己亏大了。事已至此,实在装不下去了,我只能向陈染道歉。
“跟我道什么歉呀?又不是你的错?”陈染一声叹息。
那是谁的错?我在想这件事明明就是我干的呀?陈染的话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呢?
“廖莎,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陈染心事重重地问我。
我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装出一副依然被蒙在鼓里的姿态。
“廖莎,陆文不主张我告诉你的,但我想你有权利知道,那句手语的意思是:回忆是告别后的爱情。”陈染如释重负地说完,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我。
她的话很清晰,那句话一遍遍出现在我的眼前。
“廖莎,还有……”陈染欲言又止。
“他会那么说的,这个我有预感,没关系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淡然地笑了笑。
“廖莎,今天不要对我微笑好吗?那样我会后悔告诉你真相。知道吗?曾烈好象这个地方有点问题?”陈染用手指着头侧面说。
“是有问题,搞艺术的人脑壳都坏掉了。”我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不是的,廖莎,是耳朵,听说听力损伤挺严重。”她的眼中混杂着犹豫。
“你是说他的耳朵听不见?”这是多么无聊的传言呀!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基本上是那样吧?有个女的来找我们公司的小夏,闲聊到曾烈,好象是曾烈未婚妻的朋友,是她说的,似乎对她朋友嫁这样的人有点不值呢!“陈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我。
胃就那样抽紧了,人们管这种人叫做聋子,多么可怕,怎么能用这么丑陋的字眼来形容一个人,不能用来形容至晓,绝不能。他可以远离我,他也可以不跟我说一句话,可是我不要他是个聋子,真的不要。
“他听的见的,陈染。陆文也认识他,他哪可能是聋子?”我想举出无数的例子来证明那个判断是错的。
“廖莎,但如果那是真的怎么办?”陈染冷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间我哑口无言,那是我从来不曾遭遇的问题。
“不会的?”我呆呆地说。
“现在你要往最遭的地方想。”她的眼神不容辩驳。
“我要去见他。”我站起来。
“现在?他不想让你知道,干什么要点破呢?”陈染想阻止我,要拉我坐下。
“不,陈染,我有分寸,只是突然想见他。”我将钱包放到陈染手里,就要走。
“给我这个干什么?你坐车难道不要钱吗?这个时候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呀?!“陈染急了。
“哦,是啊,要坐车的。”似乎什么都乱了,我茫然地接过钱包,飞快地跑到大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奔向四方贸易。
我就那样冲进了曾烈的办公室,没有敲门,没有提前打招呼,那一瞬,我看到他办公室里有很多人,他的未婚妻也在,他们都齐刷刷地向我看来。
“有事吗?”他定了定神问我。
“我要和你谈谈,就现在。”那群惊讶地目光再次把我围堵起来。
“可我……”他面露难色地引导我看向下面的人,他们似乎在开会。
“我要和你谈谈,就现在。”我激动地重复了刚才的话,他的眼睛看着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们继续。”他变的很不安,钟云走过我的时候,阴沉着脸,嫌恶直白地写在脸上。
“廖莎”在所有的人走了,他喊了我的名字,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一个解释。
“至晓,那天你教我的手语我都学的很好了呢!你看我都可以完整的打出来了呢!”说着我的手指就开始舞蹈起来。
“至晓,看到了吗?快乐每一天,我想当面打给你的。”曾烈点头,他斜靠在桌子上,打量着我。
“为什么会发抖?出了什么事?你的手是冰的。”他走过来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要我回答。
“至晓,昨天你发短信过来的时候,我就象刚才那样用手语回复了你,好象能看到你一样,你好象就站在那边的窗户那里,你在对那盆花说,快乐每一天。”我笑着说,并摇头告诉他我没事。
昨天,他确实那样做了,廖莎的话让他震惊,也备感窝心。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才来的,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曾烈焦急地问,随手将文件扔到茶几上,因为力道大的缘故,上面的几页飘了下来。
“没有,别乱猜。”我蹲下来捡。
“乖乖坐那里,我才不需要你干这种事情。”他拽起我,把我按到一旁的沙发上。
“我来只是突然想过来而已,至晓,我喜欢你打的手语,教我吧?”我请求他。
“还有呢?你反正不大对劲!”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那天说的要算数,满足我的愿望吧?一千个,很划算的。”我说。
“是来找我签协议的吧?是不是我满足你的愿望后就不准备理我了?”他随手点了根烟,好象理解了我不符合逻辑的行为。
“签协议倒不必了,就是要特意说一下,这样比较正式。”我说。
“后面的那个问题呢?你这样决定了吗?如果真那么决定我也就可以放心了。”他等待我回答。
“是你先决定才让我不得不这样。”想到他那个骗死人不偿命的手语,我忍不住向他发火了。
“好了,知道了。”他告诉我成交。
“你要记住我说的话,记住我的声音,不要那么漫不经心,人活着是因为心活着,能说话有什么用,能听到又有什么用?你要是不记住我的愿望的话,我何必来大老远的找你一趟?”我咆哮着,丝毫不理会他沉下的脸。
“我会很用心满足你的愿望的,说的我好象是没心没肺的混蛋一样。为了你的愿望,我这不是把什么都放到一边了吗?”他也吼我。“别以为我在缠着你,是你说的,掉什么脸子啊?”这次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与他吵架。
“口不渴吗?”他端起杯子喝了两口递给我。
“口水都掉里面了。”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实在是很没创意,我把包背好。
“要走了?”他起身笑着要送我。
“我会随时通知你履行协议的,另外你留长头发真难看。”我嚣张地绝尘而去。
没有确认那个事实,但我已经做好了面对它的思想准备。我还是我,他还是他,没有改变。离心最近的不只有耳朵,还有眼睛,如果声音听不见,那就让他看到,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他身边的位置一定会让心的距离最短的,我相信。
女孩子一大就是这么可怕!曾烈摸着自己的长头发忍不住笑了!即将来临的都来了,她的愿望?多吗?不多,能尽心尽力的为她做完,是不是就可以坦然地转身?是不是就可以没有遗憾?他没有把握。“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市,城市中有那么多的酒馆,而她偏偏走进了我的。”曾烈想到了《卡萨布兰卡》上的台词,这个交织到自己生命中的女孩子究竟代表了什么?是另一场灾难,亦或是另一种救赎?他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