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有一种流行叫作无所事事
这个城市总会流行很多东西,音像店里天天播放着的《老鼠爱大米》,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占了人们的耳朵,当我还在打盹的时候,《披着羊皮的狼》又奔驰而来。我想人们都是寂寞的,他们必须不停的填补,才能让自己觉得满足,世界也因此变的拥挤不堪。四月的季节里,我看到的是迷茫的眼神,家长里短的交谈以及每一个夜晚城市中灯火通明的餐馆,人潮拥挤的商场,人们似乎都很忙碌,却象缺了润滑剂的钟表始终停留在昨天的刻度上,无所事事诞生在这个城市,然后迅速蔓延流行开来。
勒景意气风发的取得经营资格的时候,他迎来的却是空旷的办公室及一通通石沉大海的客户联系电话,他的兼职会计因为如此轻松的作帐、报税而连续获得一笔不小的酬金的时候,他眼中的鄙视和得意就这样落入了勒景的眼里,在二个月后,勒景用烫满血丝的眼睛辞退了那个老谋深算的会计。当办公室的若干雇员不信任地申请辞职的时候,勒景迎来了几个夹杂着含糊不清口音的客户,他们拿出各种如街头地摊上狗皮膏药的产品,并好心地亲自草拟了广告文案,那些用词考究,动辄高新技术的宣传让勒景的心降到了冰点以下,而那极其可怜的收入让勒景饱含饥饿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辉,他将这群人赶了出去,差点挨了顿揍。自此,勒景又开始了无所事事,也越发的萎靡不振。
我在几天的大休后,忽然发觉在寂静的房间里人几乎和那些摆设一样沉默,最终我决定去看看已经荣升经理的勒景,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勒景睡眼惺忪的模样和陪衬着他这个光杆司令而略显宽大的办公室。勒景在简要概述了经过后,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点起了烟。
“勒景,要放弃吗?”
“不会。”
“以后也会这样想吗?”
“每一天我都这样想,就会成为无数个以后。”
“勒景,我失业了,是来投奔你的。”
“女巫,不是在同情我吧?!”
“我还没有那么博爱。”
“怎么感觉不象失业,反而是象被抛弃了的感觉?”
我沉默,接过勒景递来的水。
“我只是觉得有点闷,有点无所事事。“
“彼此彼此。”勒景抬头笑了起来。
“准备给我多少工钱?”
“不是友情赞助吗?”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我也不能免俗。”
“可我是世界上最穷的老板。”
“但你有幸遇见了最不贪心的员工,这是笔不错的买卖。”
“我也这么认为。”
“这个月的工资能先欠着吗?”
“如果请我吃饭的话。”
就这样,我成了勒景这小子的员工,因为我的加入,倒让他恢复了些许战斗力。那天请我吃饭的时候,我在勒景去洗手的空当,翻看了他的钱包,穷困潦倒是我唯一可以用来形容这家伙的,索性先行付了帐,在吃饭的时候,勒景说早就听廖羽说了我工作的事情,一直想让我去帮忙,只是没好意思开口。在我坐车回去的时候,勒景叫住我,眼睛中有着深深的感谢,我明了,摆摆手先上了车。我知道一切只是因为无聊而已,当你的脑袋出现黑洞的时候,我认为去做点自己陌生的事情会比较好。
在勒景那里工作的几天里,发现根本没事可做,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上来印了几张身份证,本来不想接的,但生存已经让我们不得不拉下心中那高不可攀的自尊和骄傲。勒景似乎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更加辛苦地穿梭在这个城市可能涉及广告业务的公司,在接到了一个小业务后,勒景电话里的声音兴奋地让我的心也不禁为他沉痛了起来,我也开始想要是勒景不那么自我,是不是依然是个顶着光环的小白领,在中国人的评价标准里他应该算是个成功人士,而此时勒景却把自己置于了一个更加困难的境地,为那些现在用鄙夷眼睛来评价勒景的人我多了不少愤愤不平。当勒景把这个月支付完其他人员的工资及上完税后所剩无几的钞票一古脑地塞进我的钱包的时候,我制止了他。我说我要做一件事情,于是我把那几张人民币贴在了墙上最显著的位置,我说那是你第一笔财富,要好好保存,勒景看后大笑,不过也备受鼓舞,少年壮志不言愁,我知道勒景会挺过这最艰难的时期的。
勒景说怕贼惦记,于是把那几张钞票夹在日记本里珍藏起来,第二天勒景出去跑业务,我发现一个蓝色的发夹躺在我的抽屉里,知道是勒景送的,这个家伙干嘛这么客气,我只不过免了这个月的薪水而已。晚上我们一起吃了泡面,大概都饿了,竟然觉得非常香。
“你戴上很漂亮。”他指了指那个发夹对我说。
“关键是人漂亮。”我无比骄傲地昂起头,勒景笑了起来。
“女孩子有人追,会更漂亮的。”勒景一本正经的说。
“我是追的人太多了,现在还眼晕着呢!”我想康师傅的泡面里,一定有酒精,否则我不会醉的这么厉害,满口的胡言乱语。
“那哪天我要见见你的主力部队。”勒景揶揄我。
“你放心,一会就有人来找我,都是大帅哥呢。”我开始没正形地胡诌。
可是楼梯里此时传来了脚步声,上来了个收废品的老头,他指指我们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子问是不是不要了,老头走后,我立刻汗颜,勒景则背靠着椅子吹起了口哨,然后每天吃饭的时候,这就成为了他促进消化的良药,能为一个玩笑笑好几天的人,估计也只有他了。
勒景的广告公司就这样艰难的维持着,没有工作的时间依然居多,无所事事的我们会在心情郁闷的时候去电影院看电影,勒景有一次和我竟然冒充是老师混进了小学生包场的电影院里,勒景这个家伙还瓜分了同座的一个小孩子的薯条,而且他笑的比周围的孩子还要响亮,真是受不了,我发现只有让自己幼稚的如孩子般才会没有烦恼。
当太阳开始炎热的时候,我们依然无所事事,勒景似乎也多了几分心事,他就这样一圈圈地在办公室里跺着步子,仿佛是为了证明地球是圆的,那些小业务只能够维持生存,而勒景的梦想却遥不可及地在天边挂着,我仿佛看到它在哭泣,因此我也整日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帮助他,但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网上那么流行郁闷这个词,现在发现那是因为梦想太大,现实总是残酷,你必须跌落进无所事事的平庸中,勒景的脸上就写着那种不被察觉的痛,我想我应该去找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