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辰时,伊儿还未起,就听到管家着急敲房门言,太后命人前来请她进宫。一下子睡意全无,赶忙起来。至从太后生辰之日后已过三个月,期间从未召见她,可没想今日突然召唤这是为何。
进宫的途中伊儿寻思着这次召唤她进宫是干甚,胡思乱想一番后还是找不出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
仁寿宫外,她不情不愿的走进殿内,每次进宫都特别压抑,排斥,这次也不例外,只见殿内太后坐在榻上,两个金黄色的抱枕一个垫在后腰露出四个角,想来是坐太久腰不舒服,一个垫在左手手肘托着腮帮像是在小憩,她不知是该出去还是站着等太后醒来,便看着眼前两旁的檀香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地凤凰展翅欲飞的样子愣是出神。
“伊姑娘来了。”太后贴身丫鬟竹页在太后耳边轻声细语。
太后放下托腮的手,睁眼道“伊儿来了,来,过来坐。”说着向伊儿招手示意去她身旁坐下。“这几日不知怎的,动不动就疲乏,坐着都能睡着。”,声音里透出与年纪相仿的音色,和蔼与无力。
伊儿心想,您老吃了就坐着等人伺候,能不困嘛。
“想来是这季节变换,使人易犯困。”她小心翼翼回答。
殿内的弥漫着当门子的香气,走窜之性甚烈,有开窍通闭醒神的功效,太后不应该还困乏,难道是身子有样?整寻思着太后道“花甲之年,身子不大如你们年轻人了。”
听到这话伊儿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太后,虽贵为太后但也逃不过时间齿轮的压碾,即便不用操劳但从满脸皱纹如褶皱的纸张也看出年过半百,透出着平易近人模样让她忍不住询问道“娘娘身子有困乏之意地同时是否四肢无力?”。
太后道“是啊,哀家这几日走几步子便浑身无力。”,竹页给太后又加了一个抱枕垫在腰后。
“殿内点的可是当门子?”看着檀香圆桌上香烟袅袅的香炉。
“是,这几日娘娘身子疲乏一直点当门子。”竹页应声道“可有不妥之处?”
伊儿提醒道“当门子走窜之性甚烈,有极强的通闭醒神功效,娘娘这几日身子困乏不如试点栈香,它有通关开窍,通气脉。”说着看向竹页。
太后讶异道“伊儿通医术?”。
伊儿毕恭毕敬道“略知一二。”
闻言,竹页走到桌边拿起香炉出去换栈香。
太后慈祥道“女子知五礼,通女红他日为人妻好伺候夫君。”又道“闻言你明年双十。”
伊儿心想,这是关心她还是要干甚?低头一脸愁苦道“是。”,该不该讲实话,正想着太后道“可有选好人家?”语气略微着急。
“伊儿想再多陪外公几年。”
“你有心了。”太后道“为哀家抚一吧。”神情怡然靠着抱枕。
“是。”伊儿走到琴垫坐了下来。
一曲终,太后又睡着了,她叹了口气,寻思着刚才的对话又开始走神,双目恍惚。
“皇奶奶,皇奶奶。”耳熟的叫声打断了她胡思乱想。刚起身就看到陈子钰一脸兴奋,神采奕奕大步走进殿内,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白色箭袖,束着五彩宫绦,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与往日相见风流韵致不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道“睡着了,你轻声些。”
子钰闻言低声道“你怎么在这?”。
“毛毛躁躁,这又有何事?”太后被吵醒,看似责备但言语中却是满满的疼爱。
“方才遇竹页姑姑闻言皇奶奶身子有样,孙儿担忧便过来看看。”
“是吗!”太后像是不信。
“那是自然!”
伊儿看着子钰在太后面前如孩童般,不由得捂嘴轻笑起来。
太后见二人并肩站着道“都坐下,坐下来。”,也许是子钰来探望的原由,她整个人面色不像方才沉静,时不时笑起来满脸的褶子看起来舒服了许多。
二人端坐檀香座椅上,等候太后言语,而她却一脸慈爱满意的看着二人还不时点头着,伊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稍扭头自上而下看了子钰,发现没任何倪端,又调整好坐姿嘴角僵硬上扬着。
殿内静默气氛就像犯人等候受审般僵固,慌神,伊儿就是那个犯人,其余人都神情自若,知情知理,唯有她手足无措呆滞坐着。心想,今日进宫绝非抚琴那么简单,定是有什么事情。尔后一个时辰太后都在讲这几****怎样怎样,子钰偶尔调侃她几句,肆无忌弹,没头没脑的和太后闲谈。
太后看着伊儿道“闻言你二人在宫外就相识,可有此时?”
“是,民女有幸在酒楼与五皇子相识。”,她没有详细道出如何结识子钰,女扮男装进红袖院让太后知道,想来定接受不了。
子钰插话道“孙儿同李姑娘志同道合,同是喜爱音律,但自知不如便常邀约她指导。”
陈子钰为何要讲她与他常见面?若是传出去她的名节不是受辱了吗,皱着眉道“五皇子悟性极高,民女不过授意几个音律便自通。”
“好,好,时辰也不早了,你二人回去吧。”太后一脸疲倦摆手示意今日闲谈到此为止。
“是。”二人起身告退,太后又道“子钰,哀家有事同你商议。”,陈子钰一脸不乐意留下来,他本想同伊儿一同出宫带她去护城河那边的村子摘果子。
走出殿内,伊儿抬头看仁寿宫牌匾上三个湛蓝地大字,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明黄的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光彩夺目,她不由得疙瘩起来,抖了一下肩膀头也不回的走出皇宫。
申时刚过,王府内接到太后懿旨,只见公公尖声细语道“皇太后懿旨:
当朝王爷苏昌平孙女李氏,芳龄19,贤得端良,幽闲表质,徽章载茂,淑范无违,深得五皇子喜爱,立为皇妃,正月十六完婚,顺而不违,谦而不满,以正家人。
钦此!”。
成悦与伊儿呆若木鸡,如同儿时玩的木偶任由牵线人操纵。然而公公言语中透出兴奋喜悦,像是自家女儿出嫁般“李氏,谢恩吧!五皇子生性淡泊,为人谦和有礼,仅有一位妾室且温顺贤淑。”,这是想告诉她五皇子是众多皇子中没有娶妻的吗。
二人失魂落魄模样好似在公公预料之中,他抽出手帕轻轻擦拭嘴角咳了声,老王爷见状低声叫了叫伊儿,示意她接旨,木然的接过懿旨,听着公公和老王爷嘘寒问暖的客套话心烦意乱。
老王爷准备择日早朝过后向朝中人透伊儿与成悦的真实关系,顺道说说他二人婚事,然而皇太后突然下这道旨,让他深有疑虑。
凝固的气氛弥漫着整个厅堂,老王爷一脸肃然看着成悦二人骇然失色道“想来是五皇子去请求太后懿旨。”,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陈绯深得皇上与太后欢喜。
“成悦。”伊儿不知所措道“我不知道哪里招惹到这个皇子。”
成悦心乱如麻,不可抗旨,也绝不会让伊儿嫁给五皇子,现在的他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伊儿没了往日的活跃与笑脸心里一阵阵悲凉。
看着她慌乱失措模样道“我知道,你且放心。”,起身握住伊儿的手,对老王爷道“外公,这事您看怎么办?”。
朝中事成悦不懂,但他清楚太后这道懿旨绝对不简单,这么问老王爷是因为他是朝廷中人,近段朝中有什么事他都会先知道。
“朝中跟随五皇子的人不少,可他为人淡泊,对那个位置不曾有过想法,多次在朝上向皇上提出要下江南,不问朝事,过着闲云野鹤生活,但皇上不许。”老王爷两眼深沉,一只手指头轻敲着大腿,这是他想问题的一惯方式。他也想不通为何五皇子会求懿旨,也觉得这道旨意没那么简单,可又找不到原由,难道是他想的太过复杂了,五皇子仅是喜欢伊儿而已?
成悦不信道“会不会是他藏得太深。”
“不会,老夫多次和他接触,自是知道虎视眈眈与淡泊如水的模样。”老王爷否定了成悦的说法,又道“明日早朝我且探探。”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要说抗旨定是不可。几年前,朝中梁大人女儿梁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国都无人能及且为人温柔端庄,知书达礼,深受三皇子喜爱,但梁小姐与钱庄钱掌柜公子情投意合,无奈太后一道懿旨,梁小姐成了三皇子侧妃,她自是不肯,二人不顾家人反对携手离开国都。太后得知梁小姐抗旨,甚为大怒,钱家钱庄分散各地全全取缔,钱家后世不可从商永为平民;梁家贬至西凉一带荒凉之地,世代不可从官更是不能离开西凉。
伊儿此刻很懊恼结识陈绯,自是知他是皇子就应少与他来往才是,一直把他当成友人结交从无二心,发生此事,对成悦满满的歉意,可他依旧宽慰她,不见有何责怪之意。
“明日,我想找五皇子谈谈。”伊儿小心翼翼低声征求成悦意见。
束手无策的他只能闷声点头同意,脑子像一团理不清的麻绳紧紧缠绕着。
太后指婚本是欢乐的事,而王府内全都凝结着沉沉低落的情绪,好似府里有人病重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