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回来了。”红榴跳下十七的背,颠簸着脚奋力向前走。
老人从屋里出来,女孩忽视脚下的疼痛扑进老人的怀里,熟悉的安全感包围全身,心中委屈顿生,不由得流下泪来。
“爷爷……”
等到红榴哭够了,从老人的怀中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望向身后的两人,她刚才在他们面前哭了?
“爷爷,他们……”红榴支支吾吾的说,“是他们送我回来的,他是十七,她叫……”对了,她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
茶靡上前一步,迎接着老人锐利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叫茶靡。”
“茶靡?”老人拨开红榴,修长精悍的身体展现在她面前。不叫倾儿吗?
“是。”这个人不是一般村夫,那又是谁呢?深邃的洞穴,罕见的致幻草,神秘的密道,无人知晓的村庄,还有……他看十七的眼神,激动?欣慰?
“夏末之花,是谓茶靡。不争不斗,一生孤寂。”
茶靡听了老人的话依旧保持着微笑,“不知您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呢?”
老人抚摸着胡子,对天大笑了几声后,逐步向茶靡逼近,当他离茶靡还有一步之遥时,十七挡在了茶靡身前。不言不动,一副保护的姿态。老人深深的凝望着他,最后叹了口气,像是对什么做了妥协。侧身伸出手,“请进。”
等到他们都进去了,红榴留在原地傻眼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有看见爷爷对哪个人这么恭敬过。正想蹦哒着进去,哪知被人挡住了视线,“红榴,族长让我带你去上药。”
啊?爷爷什么时候说的?等到反应过来,她又被扛走了。
屋子里,老人背对着他们站着,缓缓侧过身子,笑着说:“想必你们也累了,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饭菜,你们先用。”说完就出了木门。到了门外,一本正经的笑容挂不住了。他究竟该怎么和殿下说啊?算了先去看看红榴吧。
“啊,疼疼疼……”
族长一打开木门耳朵便被红榴尖锐的叫声给洗礼了。
“好了,叫什么。”族长一手掏着耳朵一手挥手示意上药的人下去,“你这叫自作自受,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不要乱跑,要不是遇到那小子,你的命早就折到山谷里了。”
“那小子,你是指十七。”红榴把受伤的腿抬到床上,不小心碰到了伤处,疼得她嘶叫了一声。
见孙女忍疼的模样,族长眼里一抹心疼划过,随即又很好的板起了脸,摸着胡子说:“当然。”
红榴总觉得她自家爷爷提到十七时的这个模样怎么有点骄傲呢?“咳咳,爷爷。其实,就我的准确来说是叫茶靡的那个女人,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那个男人若是单独碰见受伤的她,绝对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想到此处,红榴莫名的感觉心酸。
族长眼神一凛,平时的老顽童形象尽数丢去。“你说的是真的。”
红榴呆怂着脑袋点点头。
“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已经大到了如此地步吗?”
“爷爷你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族长坐到红榴的床边,热切的拉着她的手,“红榴啊,告诉爷爷,你对十七怎么看。”
红榴对于她家爷爷神速的变脸行为习以为常,把手从族长手里抽了回来。“怎么看是怎么看啊?爷爷。”
“就是有没有……”族长搓搓手,这个问题该怎么问啊。“有没有一点点欢喜他。”啊,他的老脸往哪搁,竟然问孙女这个问题。
红榴听懂了爷爷的意思,连忙摇头摆手,赶忙否认,“没有没有。”至于她心里的那点异样,被她给忽视了。
“没有啊。”族长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他站起身来,一脸凝重的对红榴说,“你记得,千万千万不要喜欢十七,知道吗?”
红榴呆滞的点点头,她家爷爷为什么说这个。
得到了自家孙女满意的答复,族长翘着胡子走了出去。
自从那天她家爷爷问了她莫名其妙的问题后,红榴对于十七的关注便渐渐多了起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除了上茅房就一直跟着那个叫茶靡的女人。连人家睡觉的时候,他都在屋顶上守着。他们真的不是夫妻么?
好不容易等到爷爷把十七叫去,红榴忍不住了,跑到茶靡跟前气喘吁吁的说:“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在这儿?”茶靡看了下周围的村名。
“跟我来。”
绿色的山坡上盛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微风拂动,异常好闻。
“这里不错。”茶靡赞叹道。
“当然。这里的花都是我亲自种的。你别看着它们不起眼,实际上都是上好的草药。”红榴异常骄傲的说。
“你会医术?”
“自是。”
茶靡笑道:“那天见你时……”
红榴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打断,“那是个意外,当时身边什么都没有,天又黑,我只得按几个穴位止痛,要不是为了找致幻草我才不去呢?总之就是这样,不然我的腿怎么好得这么快,全靠我开的药。”她绝对不会承认那丢脸的一晚。
“致幻草?”
“对呀!”
茶靡眼前拂过那刻在石壁上的字,“你找它作甚?”
“它可是每个医者梦寐以求的,当初救齐哥哥的时候他身上有一株。见过之后,我发誓一定要找到另一株。”红榴握拳,信心满满。
“齐哥哥,你救的人全名叫什么?”
红榴没有察觉到茶靡的异样,照着她的话往下说,“陆齐啊,怎么了?”她偏头看茶靡,恍然间一双纤细的手扣住了她的喉咙。
“他去哪儿了?”
“死……了。”红榴拍打着茶靡的手,极力挣扎,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不会掐死她吧。冰凉的液体落在红榴的手背上,这是下雨了吗?
在红榴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茶靡放开了她。背过身去,“他,葬在哪儿?”
红榴咳嗽着,缓过气来,“火化了,洒在了山上。”
“是吗?这样……也好……他总于自由了。”
红榴回过神来,只看到茶靡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掐了自己的脖子,明明该讨厌她的,却感觉心酸。那个人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诶,不对。她认识齐哥哥,还很伤心的样子。告诉她齐哥哥死了真的好么?嗯?红榴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她可是按照齐哥哥的意思做的。
茶靡失魂落魄的走着,全然不顾路边的荆棘。阿齐也去过那个山洞,那个字是他刻的,那是她真正的名字。她怎么给忘了,呵。那颗致幻草是他拔的,没能救他的命么?该是多重的伤才能容貌尽毁,连红榴看到跟阿齐一模一样的十七都没显惊讶。她的阿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尽磨难;她的阿齐,还是死在了她不知道的地方。阿齐,你可知这几年来我备好嫁衣日日等你来娶……
呵,不过是再次听到他死的消息而已,不是明明早就知道的么?怎么会如此痛?好痛……
茶靡捂着胸口蹲下,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到阿齐焦急的向她奔来……
“茶靡,你怎么了?”十七把她搂入怀中,焦急呼唤。
茶靡费力的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这张脸……”彻底的晕了过去。
等到茶靡醒来之时,见木桌之上烛火摇曳,十七抱着铁剑坐在木凳上,双眼一直凝视着她,深邃的双眸本该是充满杀气的犀利,看向她时柔情蜜意。在不明亮的光芒下,连轮廓都柔和了几分。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她一个人的。茶靡没由来的心虚了几分,以假情换真心,哪能久远?索性,她从不求久远。
“十七。”茶靡喉咙有些沙哑,撑起身子不舒服的咳嗽了几声。下一秒,一碗水便出现在她眼前。
茶靡笑着接过,“还是十七对我好。”
哪知这平时不开声的闷葫芦竟说:“我会一直对你好。”听得正在喝水的茶靡呛到。
“嗯,我知道。”茶靡把碗递给十七,笑着答道。难得听见十七说情话,可她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
“所以,不要想那些另你不开心的事。”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拿着碗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了几分。他看到了她昏过去时眼角的泪,其实他更在意的是那些眼泪不是为他而流。
“好。”
茶靡笑嘻嘻的答道,十七那讨好的模样实在让她不忍心拒绝呢?可是十七呐,那不是不开心的事。只要是与阿齐相关的,在痛苦我也会含着泪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