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花蹁跹广度里
?君父这是怎么了?换作以前,都不曾如此苛责于我,虽然受杖责的是木槿和晚樱,这同打在我身上,又有何分别。
若是说因为触犯了宫规,我反倒有些不信。难道出宫,真的是这么大的一件祸事?
从木槿和晚樱的房中出来,还未来得及好好想一想,母妃便来了。
“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京桃呢?”
“母妃,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
“屋里闷得慌,孩儿一个人出来透透气。”
母妃拉着我的手,吩咐下人道,“你们就在这儿候着吧。”
“诺!”
见我一脸忧色,母妃关切地问道,“怎么?还在生你君父的气?”
“孩儿不敢。”
“不敢?傻孩子,你是不能。今日,若不是你君父拦着,木槿和晚樱也不能就此十杖了事。而你……”
“我怎么了?”
“没什么。总之,你不能为此事与你君父怄气。”
母妃欲言又止,一边闲聊,一边拉着我登上高台,这是明珠台的高地,登上此处,可以看到各宫的房顶,还有远处的群山,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母妃,我回宫之前,母后是不是在君父面前搬弄事非,极尽能事地诬蔑与我?”
母妃轻叹了一声,“你母后虽为人处事苛刻,待你还是比其他人好些,她毕竟是你的母后,你不该对她有此敌意。。”
“哪有,是母后她处处与我为敌,我又不碍着她什么。”
“不得无理。”母妃转而柔声说道,“母妃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哪怕你身为公主,也要明白。”
“母妃,为何你要处处忍让与她?”
“王后是你君父的嫡妻,是郑国的君夫人,而母妃是妾,自然是要处处尊她敬她。”
“这都谁规定的,凭什么妾就要……”
“又开始满嘴胡吣,这话要是传到你母后耳里,后果你可曾想过。别说是你母后,就是母妃也不容你这么说。”
“好好好,我不说。母妃,这些年,您在宫中,就不曾想出去走走?”
“走哪儿去?你君父在哪儿,母妃便在哪儿?”
“您就真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委屈?”虽然稍纵即逝,但我仍然看出母妃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凉,不知是否是我看走眼了,只听母妃笑着说道,“不委屈,你君父对母妃、对你都如此爱重,母妃又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我想出宫,我觉得委屈。”
“你心中有怨,母妃怎会不知,可这出宫,你总得与你君父商量。”
“商量?君父何时愿意为此事与孩儿商量过。”
“你君父曾说过,待你订婚之后,便不再把你禁在宫中。”
“订婚之后?这又是为何?”
“此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今日出去,别人都说孩儿类祸水红颜,难道君父是怕我出去给他惹出事端来?”
“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怎么能这样误解你君父,你是想气死母妃吗?”母妃气的轻扶着额头。
“孩儿知错,母妃,您别生气了。”
“你说你出去这才半天,便学这些混账话来,气你母妃,如若让你随意出宫,指不定你学些什么坏习气回来。”
“母妃,您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那你说说,你今日都听了些什么混账话?”
“说了,您可千万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你说吧。”
“他们说孩儿出生的那日,郑国桃花一夜之间全开。很多人亲眼见那桃花盛开的过程,满枝的花蕾到盛放,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民间相传,头一日还未见花骨朵,第二日推门,满院的桃花,令人称奇。宫中太卜占卜,说我命带桃花劫,母妃,可有此事?”
“一派胡言,你出生在晋国,那时你君父也不过是个逃亡的公子,在郑国有谁关心你哪一日出生?谁又知道这郑国桃花一夜全开是否与你有关。况且,桃花一夜之间绽放,我也不信。”
“嗯。”果然还是母妃说的有道理,“可是外头为什么会有此传言?”
“少儿,你现在不懂,女子貌美也是祸事。想来这也是你君父所忌惮的,怕你受此流言伤害。”
“若是为此,君父又为何重罚木槿和晚樱?”
“你想想,你这样私自出宫,不带侍卫,又是入夜才归,你君父怎能不生气?若是碰到什么危险,你让母妃下半辈子怎么活?”
“母妃,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好在没事儿,若是有事儿,你让母妃再经一次丧子之痛吗?”
“再经一次?母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母妃糊涂了。”
母妃神色慌张地掩饰,反而更加引起我的怀疑。
“母妃,您还当我是孩子吗?我都十五岁了。”
“好吧,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母妃说,我原本有个一奶同胞的兄长,还未及垂髫之年,便落水亡故。
他原是君父的庶长子,聪明伶俐,特别讨君父喜爱。那时,王后还没有公子夷,君父只有两个儿子。另外一个便是刚满周岁的公子坚,我一直以为公子坚才是君父的长子,我们都称他大王兄。
公子坚的母妃画妃娘娘一直与母妃交好,平日里经常往来,特别是怀孕之后,常来向母妃请教,私交甚好。母妃有一个小玉枕,是晋国国君赠予君父的,恭贺他弄璋之喜,此玉枕,对小儿夜哭,高烧不退特别管用,这事府内人尽皆知。
公子坚满周岁之日,母后请了戏班子到府内唱戏,母妃便把王兄托给奶娘照料。说来也巧,那日,大家都去听戏,就公子坚的母妃,画妃娘娘不在,因为公子坚高烧不退,去不了。未曾想,公子坚烧得更厉害了,便想起母后临走前提醒她,说姚子那里有一块玉枕,对小儿高烧特别管用,若是严重了,不妨去借来一用。画妃娘娘便差了婢女来借,就在奶娘领着婢女到房内取玉枕,前后不过一息之间,在院中的王兄便不见了。
最后在府内的池子里发现了王兄,此时已经晚了。大家都开始怀疑画妃娘娘,当时的情景可想而知,若不是母妃求情,怕是画妃娘娘此时早已不在。虽然命是保下了,但也失了君父的心意,这些年只守着公子坚活着。画妃娘娘一直怀疑母后,说是她刻意提醒她,让她去借玉枕一用,好一招一箭双雕之计,但此事无凭无据,更是无从说起。
君父查证再三,也没查出凶手,只能杖杀了当时看管孩子的奶娘和婢女。自从兄长去后,母妃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好在后来有了我,这才慢慢地从伤痛之中走出来。为了不勾起这些往事,让母妃徒增悲伤,君父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再提,所以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情。
说完这些,母妃擦了擦眼泪。
“母妃。”
“没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不,母妃还有你。”
“母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连同王兄那一份。”
“好孩子,母妃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以后嫁个好人家,那母妃就再没什么别的奢望了。”
“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个。”
“这是早晚的事情。”
“不说这个,母妃,那下次,我还能再出宫吗?”
“你如此胆大妄为,你说你君父还会不会让你出宫?”
“那怎么办?”
“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不要。”
“你就别再惹出事端了,明日王后肯定会处置你,不过也不就是抄抄宫规,听听宫训,她不会过于为难你,你就听着些,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好什么呀?我在心中暗忖道。
“母妃,你说这世间的女子怎么会如此苦命?!”
“你何来此言?”
“就是这么感觉。”
“切不可胡说。”
“我哪里胡说,从小到大,王兄们到处去游玩,我呢,日日在这宫中,若是将来嫁与人为妾,那就更为苦命。”
“傻孩子,你是郑国唯一的公主,你君父绝不会让你嫁与人为妾,这个你可以放心。”
“我觉得嫁与人为妻也不怎么样?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就要从一而终,着实不公。”
“你呀,从小就爱说这些个混账话,要不是你君父宠你,你让你母妃我怎么守得住你。”
“孩儿只是不解,为何不让我出宫?”
“又绕回来了,不让你出宫,自有你君父的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
“切不可如此不恭。”
“孩儿知道了。”
“好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忧,等过几日,你君父消了气儿,你再去请罪,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以后万万不能再鲁莽了。”
“孩儿明白。”
“希望你是真明白,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恭送母妃。”
“回去吧。”
送走母妃,我这才算是真正消停下来。
这一日,从及笄礼,到樱梦园,再回到宫中,发生了多少事情,在我的脑海一一闪现而过。
那个笑容明媚的男子,一脸促狭的笑意,还有那个神色冷峻的男子,一身好武艺。去疾王兄回来了,他要多呆一段时日,王嫂怀孕了,我好想去看看我未来的小侄儿。如夫人的死,还有我那一奶同胞的兄长……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