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庭院深处的老槐树更显得枝繁叶茂,青翠欲滴。
坐在秋千上,透过枝叶的缝隙抬头望天,那蓝色的天空像是零星的碎片,镶嵌在这纷杂的绿叶丛中。眼前旖旎柔和的风光,一切皆是岁月静好。
晚樱在后面轻轻推着,一边同我说道,“公主,今日一早,宫外有人给姚姬送了一封信。”
“什么信?”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不过,公主您想啊,那姚姬在郑国无亲无故,谁会给她的写信,肯定是楚国的故人。”
“然后呢?”
“前几日公子蛮大婚,咱不是猜测乃楚国太子所为。所以,奴婢想这送信之人,肯定是熊旅。”
“晚樱。”
“嗯?”
“我发现你这脑袋瓜子,真是越来越好使了。”
“公主,您就别再取笑奴婢了。昨日让您不要出宫,您还非要出去,若是真的碰上那熊旅,该如何是好。”
“你就这么怕他?”
“奴婢怕他做什么,这是在郑国,量他也不敢乱来。只是奴婢怕万一伤着公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也没碰上吗?”
“公主,幸好是没碰上,碰上就麻烦了,那个混世魔王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混世魔王?”我忍不住开怀大笑,“你形容的倒是贴切。”
“公主,您高兴就好,但那魔王现如今人在新郑,咱万万不能再出去了。”
“再说。”
“公主。”
“知道了,晚樱,再用力一点儿。”
“好嘞,公主,您可坐稳了。”
“来吧。”
一时之间,明珠台的后院充满了欢声笑语,那笑声穿过树荫,绕着枝芽飘散开去。像是指尖流动着的音符,令人心情愉悦。
偏偏这个时候,京桃来报,“公主,姚姬来了。”
她又来做什么?我和晚樱装着没听见,依旧玩的欢快,那姚姬已来到后院。这后宫当中,最没眼色的除了先前的刘美人,便当属这姚姬,不管我对她如何的不屑一顾,她俱是视而不见。
“公主这在玩儿的是什么?”
京桃在一旁喏喏地答道,“回姚姬的话,这个叫作秋千。”
“秋千?我还是头一回见。”
我摆手让晚樱停下来,她护住秋千,待它停稳妥了,这才立在一边。
姚姬走近,手扶着秋千道,“这用的什么动物的皮?倒如此结实。”
我没回她,也未起身,只冷冷地笑了一声,“有这个闲功夫,你不出宫去见你的主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主子,谁?”
“姚姬不仅舞跳的好,这表情也好。我若不是早知道,有人送了封信到你手上,本公主岂不是都被你给蒙骗过去了。”
“你说的可是楚国的来信?”
“难道你还有好几个主子?”
“这倒不是,我确实收到一封信,正打算拿过来给公主看看。”
说着,她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我没有伸手,只是浅笑着审视了她一番,“你这是何意?”
“我知道,公主一直不信我。”
“我为何要信你?”见她一时语塞,我接着说道,“本公主不是三岁孩童,你是楚宫送来的美人,无需隔三岔五,往我明珠台跑。可你却这么做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你说的没错。”
“你不防直说,本公主确实也好奇。”我眼中的笑意更浓了,站起来对上她的目光,“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未曾想从公主这里得到什么,只不过,我是楚国人,在这儿无依无靠的。来日若是有难,盼着公主能保我一命。”
“你倒是惜命。”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我。”
“可你又怎知本公主定会护你周全?”
姚姬一时无话,身旁的小吉倒是欠了欠身,开口道,“回公主的话,我家恩公说郑国公主心地善良,若是我们有难,自会相救。”
“你叫小吉,对吧?”
“正是,公主。”
“那本公主可得问你一句,你家恩公姓甚名谁?”
“这个……奴婢也不知。”
听完之后,我忍不住笑道,“姚姬,你们主仆二人,连你家恩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便敢听从他的安排,跑到这郑宫里来?”
小吉跪下道,“公主,我家恩公是个好人,奴婢是在路上被他所救,所以其它的并不知。”
“就算他是个好人,那他又如何算到,本公主定能救你们?”
“这……”
小吉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姚姬接着道,“当初恩公让我来郑宫,我也曾犹豫,怕命丧他乡。所以,他才会如此关照。”
“那你恩公与我可曾相识?”
“这个我不曾问过。”
“那好,我再问你,你在这郑宫中若是本分做事,又何需我来救你?除非,他吩咐你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无话可说了吧。”
“公主,我在楚国早已没有亲人,现如今我已经入了郑宫,自有国君守护,我不受制于楚国的任何人。”
“但是,你若不为楚国办事,楚宫要回你,我君父未必肯为了你,而去得罪楚国,你说是也不是?”
她那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不管如何,这封信,我交给公主你来处置。”
我示意小吉起来,便回了前院。
庭院的合欢花开的正好,这个时间,在那树荫下坐着纳凉乃是极好的。
“坐吧,姚姬。”
京桃赶紧上茶。
晚樱接过信,她打开后递给我。上面不过短短八个字——明日辰时驿馆一见,署名是楚。
驿馆?可前几日熊旅他人并未在驿馆,难不成他还另有落脚之地?
但楚国除了他,想来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便淡淡道,“果真是他。”
“谁?”
“你真的不知是谁?”
“实不相瞒,我真的不知道。”
“楚国太子。”
“看来,他已经知道我来了郑宫。”
“这原也不是什么秘密,早晚会知道。”我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懒懒说道,“六王兄大婚那日,楚国太子差人提剑来请,亏得本公主早有先见之明,未曾出宫,不然就着了你们的道。”
我自然不能把子灵救我之事说出去,便称自己不曾出门。
“有这事儿?”
“你想说与你无关?”
“此事确与我无关,信不信由你。”
“让本公主信你确实很难,不过,信不信你其实也不重要?只是我若不信你,怕是你也不能好好当差。”
“公主无需这般说,明日我不去便是。”
我盯着她,思量着她话中有几分可信,突然笑道,“你去。”
“你让我去找他。”
“嗯,顺便告诉他,本公主不仅刁蛮任性、离经叛道,而且不守妇……”
“公主。”晚樱赶忙拦住我,一脸窘态,“姚姬,您就说公主刁蛮任性便是了。”
我瞟了一眼晚樱,回头道,“嗯,就这么说吧,本公主倒是想知道这熊旅究竟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只怕也难打消他的念头。”
“若真是无可奈何,你便说,本公主早已心有所属,求他放过。即便他强娶,本公主心不在此,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如若他果真只想与郑联姻,本公主自会去求了君父,为他挑选郑国最为可人的郡主。”
送走姚姬,晚樱道,“公主,您真是什么都敢说。”
“我只想打消熊旅娶我的念头,没顾着那么多。”
“那也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什么是名声?现如今本公主怕是早已经声名狼藉了。”
“公主,奴婢不许您这么说,您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公主。”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打趣道,“英雄所见,略同。”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转而晚樱问道,“公主,您说那姚姬的话能信吗?”
“我看她也不像是在撒谎,特别是小吉,倒是难得的单纯。”
“可她俩毕竟都是楚人,公子蛮曾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倒是记得清楚,总之,咱们防着些,还是好的。”
“是。”
正说着,木槿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攥着几枝淡粉色的水芙蓉。
“公主,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晚樱乐的心花怒放,“这水芙蓉开的可真美,快拿来我们看看。”
木槿笑着递给她,“我选的这几支,你觉得怎么样?”
“真好看,公主您快看,这淡黄色的莲蓬好美。”
“你这是打哪儿回来?”
“刚从太古池那边过来,咱们可是好久没去了,那儿的水芙蓉开的正好,满宫的人都围在那里讨要。”
“不得全给采摘没了?”
“那倒是不会,几个寺人得了王后的命令,就宫里头那些个有位份的主子,不过也就送去三支,咱这里可得五支,说是王后特意吩咐的。”
“母后有心了,等着晚些过去谢恩。”
“公主您闻闻。”
“果然是清香四溢,这几支卷着叶儿也好看。”
“公主说的是,这两朵还未开放的也是讨人喜欢。”
“红花还需绿叶衬,奴婢想着加几枝绿叶会更加好看,便让人帮着给摘了几枝。”
“确是如此。”
“那奴婢这就去找个花瓶给它插起来。”
“去吧。”
晚樱便道,“公主,咱们去太古池吧,现在正是赏荷的好时候。晚些正好去梧桐台,您说可好。”
“依你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