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马车内。
桃儿:“皆道琰王殿下冷绝,怎会平白来救小姐?”
“先前不是说了么,自当是被你家小姐的姿容打动了呗。”戚梓七想起早膳上,当她说这话时凌鹫喷粥的模样,当真有趣得很。
桃儿埋怨道:“小姐总没个正形儿,全不顾奴婢们有多担心么?”
戚梓七见她认真,便也不好再玩笑,只道:“实则我也不晓得他为何会出手相帮,大约顾念我是骠骑大将军的遗女罢。”
“奴婢罪过,奴婢罪过……”桃儿此刻十分内疚,懊悔提起自家小姐的伤心事。
戚梓七本就随口一说,乍见桃儿这般反应,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只消片刻她便懂了,原来这小妮子竟以为她在为十五年前亡故的戚朗伤心。
桃儿自责方才失言,连忙岔开话题:“小姐早前儿说,去见公孙小姐非得带奴婢才顶用。不知等会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你还记得姜玥婷及笄那日,我不慎被人推下池子一事么?”
桃儿忆起当日情形,甚为恼怒:“自是不会忘的,他们好生狠毒!若非那绿衫女子过来报信儿,恐怕……”
“我猜那绿衫女子便是公孙映雪的侍书。”戚梓七笃定道。
桃儿大吃一惊:“怎么会!公孙小姐与她们不是一道的么?”
“究竟是与不是,等下你去听了便知。”戚梓七笑得一脸高深。
桃儿了然:“奴婢的确从未与侍书说过话的,若她真是暗中相助之人,奴婢自然认得她声音。”
不多时,将军府马车已行驶至相府正门外。戚梓七下车后,吩咐桃儿去府前通报。
守门的两名家丁态度还算和善。其中一人小跑着进去通传,回来后道:戚小姐暂且等等,里边儿的人已去给咱们大小姐禀报了。”
等了好一会儿,居然是侍书亲自赶着出来迎接。
“让戚小姐久等了。”
戚梓七道:“不妨事。”
侍书微微颔首,随即责问起那两名家丁来:“你们好生怠慢,怎的不请戚小姐进去?”
一双家丁闻言,可劲儿地赔不是。
戚梓七在一旁有些受宠若惊。她们主仆从来就只有被嫌弃的份儿,何曾受过此等客气待遇。
桃儿悄拉了下自家小姐衣角,稍稍点了下头。戚梓七见后,会心一笑。果真如她所料!
侍书领二人入府,去往公孙映雪的霁月居。
三人行了好一阵子才到。戚梓七见霁月居里布置得素雅精致,屋中陈设虽看似色浅形单,却皆是上品。暗道公孙家的嫡长女真不愧为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白富美!
公孙映雪一贯冷冰冰的,见了戚梓七也不寒暄,只让小丫鬟奉上茶点。
戚梓七安分落座,接了清茶,道:“昨日公孙小姐不慎扭伤脚,我甚忧心,今日特来探望。”
“多谢,戚小姐有心了。”公孙映雪月眉星眼,气息冷艳。
“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昨儿个太后赏的凤血镯子,拢共两只,你我一人一只。”说着,戚梓七从怀中掏出方小匣子,打开递给公孙映雪。
公孙映雪见那镯子色泽殷红,艳丽灼目,委实难得:“此乃太后所赐,映雪怎敢收。”
“太后既将它赏给我,那便是我的,公孙小姐放心收下便是。”戚梓七边说边从匣中取出凤血镯,推到公孙映雪手里。
公孙映雪被硬塞了一枚镯子,拿也不是、退也不是。以她清冷性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厅中骤然静默……
良久,公孙映雪才道:“想来,你都已知晓了。”
戚梓七看了眼静候一旁的几名小丫鬟,道:“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可好?”
公孙映雪了然:“走罢。”
戚梓七随公孙映雪漫步于相府园中,桃儿与侍书就近跟随。
放眼望去,园中亭台楼阁、水榭廊桥皆聚匠意,着实赏心悦目。
二人行了一段,戚梓七方娓娓道来。从她儿时被迫爬树取禽卵,险些摔下来说起;一直谈及月前,她在太师府被推落水。
“每到危急时刻,我家桃儿总能及时赶来,若非有侍书暗中知会,恐怕我即便活到今日,也多半是个残废。”
(公孙映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戚梓七)“与我来讲,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数次救命之恩?”
公孙映雪略显局促,叹息一声:“戚大将军生前与家父实为挚交,映雪不过是受了家父所托……”
戚梓七忙截了她话,道:“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想来公孙大人最多无非是为我惋惜罢了,又怎会特意嘱咐人来护我?”
公孙映雪顿了顿,不置可否。
又是一阵静默……
“总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无论如何,她今日非要把公孙映雪拉到她戚梓七的阵营来。
“朋友?”话锋转得太快,公孙映雪有些反应不及。
(戚梓七)“这些年,你可曾觉得孤单?”人生在世,大都需有几个能够彼此交心的知己。尤其像公孙映雪这类贵族女流,她们读的书多,懂的便也就多,自然渴望与他人有所共鸣。
(公孙映雪)“我……”
(戚梓七)“你又不是庙里摆的泥塑偶像,无知无觉。每当午夜梦回,你可曾觉得寂夜森森?”
桃儿听到此处,暗道自家小姐又开始忽悠人了。
公孙映雪秀眉微蹙,定定地望着戚梓七,却不言语。
“且不说这个了。”戚梓七深知要公孙映雪敞开心门实属不易,便欲让其先消化着,等谈完正事再说。
“我今日来找你,是想问你件事。”
(公孙映雪)“何事?”
(戚梓七)“我总觉着你那脚伤得蹊跷,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孙映雪)“于你说了也无妨。昨日你随珊殿下离开后,各府的女眷们便到了。皇后娘娘遂领众人前往庆光殿。途径重华宫时,正赶上里面翻修花圃,弄得满地都是沙土砾,以至众人鞋中均多少进了些沙石。幸得皇后娘娘体恤,携众人就近前往惠文宫清理鞋袜。”
(戚梓七)“咦,重华宫里住的是谁?”
(公孙映雪)“淑妃娘娘。”
(戚梓七)“原来是她。那后来呢?”
(公孙映雪)“后来那重华宫婢女取走我的缎鞋,谁知还来的却并非我原本那双。然其大小款式均一模一样,真真儿让人分辨不出。”
(侍书)“就是被那双鞋害的,咱们小姐的脚后跟儿都磨脱了皮了!”
(戚梓七)“竟有此事!大小款式一模一样,那便是早有预谋。”
公孙映雪闻言,泛起丝苦笑。
(戚梓七)“你这神情,莫非早猜到是谁害了你?”
侍书大惊:“戚小姐,究竟是谁害了咱们家小姐?”
(戚梓七)“你家小姐舞技一流,却偏偏伤了脚跳不得,如此便宜了哪个便是哪个。”
(侍书)“她就不怕咱们揭发么!”的确!她昨日就守在宫门外,听出来的夫人们赞许姜家小姐舞得如何如何精彩……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戚梓七)“侍书呀,以你家小姐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的。再者说了,这事儿咱们无凭无据,如何能去告发?”
侍书忿忿:“想不到姜小姐会这般对待咱们小姐!”
公孙映雪不以为意,道:“侍书,大家不过是表面和气,你莫钻牛角尖。”
侍书咬唇:“小姐,您可是受委屈了!”
戚梓七拍拍侍书的肩头,道:“诶,昨日受委屈的又何止你家小姐一人。”
桃儿也适时附和上一句:“是啊是啊,咱们小姐可是穿着宫女服,临到天亮了才回的府。”
(公孙映雪)“我只知你不慎弄脏了衣裙,便由皇后娘娘的人带去更衣……唔,是德妃娘娘命人给你取的干净衣裳,怎么到最后竟变成宫女服了?”
(戚梓七)“且不说宫女服的事。你晓得么?我之所以跌倒,实则拜那萧婉容所赐。她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向我使了暗器。”
“众目睽睽下,她怎么敢?”公孙映雪面上终是起了些波澜。
(戚梓七)“她功夫不错,自是不怕教人发现。是她害我不得不去更衣,而那套宫女服,便是由德妃的婢女取来的。随后,那婢女又将我骗进先皇后的长乐宫。如今想想,确是后怕!”
公孙映雪倒吸了口凉气,良久才道:“瞧你眼下好端端的,想来也是顺利避过去了。”
戚梓七得意道:“那是自然,幸亏我吉人天相。”公孙是在担心她么?
公孙映雪笑意清浅,道:“让我缕缕。萧婉容先致你脏了衣裙,再有德妃娘娘的婢女骗身着宫女服的你误闯禁地。如此看来,若说萧婉容是临时起意,那之后的设计也着实太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