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秋天已经快要结束，陈有余家院子大开，有了些许寒冬森冷的风吹进来，身子瘦高的老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瞧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一手负后静静走来，他便出言道：“小子，这傻子是你娘吧？正好，哥几个口渴得紧，你这傻娘又使唤不动，你赶紧去弄点水来，麻溜的！”
陈有余面无表情，和傻寡妇一样，不说话，但脚步有些微微加快。
老鼠见他不回应自己，刚有些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腾了上来，骂道：“你他妈聋？老子跟你说话呢！”
刀疤脸皱了皱眉头，心道莫非这是一窝傻子？就没一个能吱一声的？可就在这时，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老鼠仰倒在地。
他左胸到右腹，一道口子逐渐拉大，血液如同泉涌，老鼠脸色痛苦地挣扎，肚子里的肠子都滚动了起来。
年轻人指着坐在竹椅上的女人，带着询问的口气道：“她这么可怜，为什么要打她？”
“我……”躺在地上的老鼠还没说出话，一巴掌便狠狠地扇了过来。
“你干什么？你、你他妈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竟敢……”刀疤脸的另一名手下惊呆了，忍不住点指怒斥。
而握着柴刀的陈有余只是瞥了他一眼，还在哧溜溜流着血的刀身就斜砍了过去，两根手指骨肉分离，飞到半空后鲜血喷出然后掉在地上，和灰尘混在了一起。
“啊！”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断了两指的手，然后疯狂地捂住伤口，巨大的疼痛让他脸色瞬间扭曲，撕心裂肺惨叫起来。
几个路过的村民伸头瞄了瞄，然后视而不见的离开，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于这个十岁就敢拿着刀满山追野猪，亲外公刚死就连尸身带棉被卷起来丢进山沟的家伙，他们从来都不去招惹。
刀疤脸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
他是滚过刀子的混混，见血什么的没什么，但一个人砍人跟杀猪一样，他是第一回瞧见，关键眼前这小子才二十左右的年纪，身上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气势，就好像虎狼身上的煞气。
“小、小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小哥大人大量！”看着那年轻人盯着自己，刀疤脸心头一紧，他不是没想过抽出匕首和他拼了。可不知为何，看着那家伙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盯上，只要自己一动，这头野兽就会毫不犹豫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
叮……
柴刀丢落在地，陈有余神色冷漠地看着他，道：“留下一根手指。”
什么？
刀疤脸心头生怒，可又不敢与那人对视，思量了一下，低头咬牙道：“好！”
他缓缓弯腰，一只手捡地上柴刀，另一只手，则摸向长靴里的匕首。他嘴角闪过一丝阴冷：“臭小子，你算什么东西！”他像是要驱除恐惧般地咆哮一声，手中匕首向上一撩，想要划破那小子的面庞。
可陈有余似乎早有准备，身子微微后仰从容避过，然后早就蓄势的鞭腿斜着凶猛踢去，竟将身材魁梧的刀疤脸踢得连连后退，淤血上涌一口喷出。
陈有余捡起柴刀，静静走上前去。
刀疤脸瞳孔放大惊慌至极，这才意识到这年轻人不单是行事狠辣，而且身手也极为不凡，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刀疤脸二话不说，扬起匕首冲着左手就是一刀，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飞了出去。
“小哥，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该死，还请小哥放我一条活路！”刀疤脸脸庞抽搐，强忍疼痛说道。
陈有余眯眼看着他，思量许久，撇头看向另一边躺在地上出气多呼气少的老鼠，还有捂着手痛苦呜咽的男子，轻轻留下四个字：“全部都滚！”
两人搀扶着受伤最重的老鼠仓皇离开，陈有余从屋子里提出一桶水，将院子里的血迹冲去。傻寡妇就坐在旁边，对于这个没有管教过甚至照顾过的儿子，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说。甚至那年她的亲父亲，陈有余的亲外公去世，他直接将老人的尸体卷在被子里丢进山沟，她也没有出言训斥过。
她好像是个没有心的人，但这时，她突然开口了。
“你去老妖婆家了？”
陈有余有些惊诧，稍稍停顿后恢复平静道：“没有。”
傻寡妇看着他清理院子，她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这个儿子的面前，手一扬，清脆掌声响了起来。
陈有余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居然打了自己？从出生到长大，她没有教育过他，也没有骂过他，可今天，她居然动手打了自己？
“老妖婆做的什么生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看你现在还站得直吗？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吗？”傻寡妇狠狠地撕开陈有余的上衣，他的背上，脊梁骨中间一个半尺长的口子被针线牵扯着，尽管老女人用了特殊的药物，也只是止住了疼痛，盖不了伤口。
陈有余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家里没有肉了，我去打点猎”。说完，回屋收拾了一下，背上一张牛角弓，挎着一把柴刀离开。
傻寡妇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年纪轻轻身子却已经微躬的男人离去。
看着看着，失声大哭。
牛栏村被三座山峰呈犄角之势包围，正前方是白梅山，左方叫牛角山，右方则叫蛇山。蛇山如其名，山林深处遍布毒虫蛇蝎，很少人踏足。白梅山盛产草药，时常可以看到行脚医生和采药人出现，牛角山就是牛栏村的衣食父母了，山里枝繁叶茂，树木参天，山鸡麻兔野猪之类数之不尽。
将要入冬的牛角山，显得有些萧瑟，许多不应时节的花果树木早已枯黄了叶子，漫山遍野都是毛松，踩在上面发出沙沙响声。
哗啦……
泥土滑落是声音响起，接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在森林中响起：“哇，师姐，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逮野猪的大坑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衣腰缠红带的妙龄女孩，正用一根枯枝点指着大坑下面的尖锐木桩。
“这都是猎户费了大力气布置的陷阱，经你这一弄，那些猎户又白忙活咯。”女孩后方，一个白衣女子微笑走来，头上青丝顺着耳垂后挽，一支玉簪横穿而过，本就好看的脸上略施一层粉黛，微微一笑温婉可人。
“谁叫他们布置的陷阱这么好找啊，本女侠一眼就看穿了。”红衣女孩微微昂头，得意洋洋。
温婉女子刮了一下她的玲珑琼鼻，拆穿道：“你是一眼看到了吗？我怎么瞧着是你一脚踩空急忙腾空而起才没掉下去的啊？”
“哪有哪有，青衣师姐你肯定看错了，我才不会踩空呢！”红衣女孩一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神色。
被她唤作青衣师姐的温婉女子笑了笑：“对对对，我们灵儿可是一代女侠，哪里会中这种逮‘野猪’的陷阱。”
这灵儿听出师姐野猪二字上的重音，顿时气得将手伸向陆青衣师姐的咯吱窝，温婉女子大笑着避过，两人便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欢声笑语。
跑了没多远，红衣灵儿有些累了，便喊道：“不跑了不跑了，歇会儿。”
陆青衣闻言，便停下脚步，靠在一颗树上休息。
“师姐，你那姑婆婆家还有多远啊？”灵儿问道。
陆青衣理了理耳旁发丝，道：“应该天黑可以赶到吧，我就小时候和我爹来过一回，也记不太清了。”
“这样啊……”灵儿嘟囔了一声，然后问道：“你说咱们去你姑婆婆家，是不是得带点礼物啊？”
陆青衣笑了笑：“我带了啊，有延年益寿的灵芝，还有巩固元气的丹药，以及一些可以卖的譬如破体丹，精进丸之类的。”说着，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灵儿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跟我说啊，我可什么也没带，这样空手去不太好吧……”
“没事的，我姑婆婆从不计较这些。”
“那你怎么带那么多？”
“我爹吩咐的啊。”
“……”
两人休息了片刻，正准备动身时，周遭树木突然有些轻微晃动，接着，枯黄叶子便纷纷掉落下来。
“有东西！”陆青衣脸色微微一变，接着眼睛一眯：“来了！”
嗷……
一声大吼响起，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颤抖，然后就看见一个背着牛角弓，拿着柴刀的年轻人拼命往这边跑来，而他身后，还有一头体型巨大的黑瞎子。
“噗……”看到这一幕的灵儿忍不住笑出声，道：“师姐，你看，那人被大黑熊粘着跑呢，哈哈……”
陆青衣松了口气，道：“别笑了，去帮忙。”
灵儿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熊掌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宝贝！正好送给你姑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