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黄巾争权夺利以及查找内贼的时候,刘丰已经偷偷的跑到他们的后寨去了。至于换血的事情,刘丰检查出几个血型相配的,又说了说大概的技术,让医工去处理了。
带着几名弟子到了后寨,直往伤病住的地方走去。破败的营地阴森冷寂。两百多伤病面容呆滞的躺卧在几间帐篷的随意铺就的草席上,除了少数几个有家眷照顾的。充斥于耳中的尽是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遍地都是脏污,甚至可以看到老鼠偷偷的从伤病中穿过来,有些伤病腐烂的躯体甚至已经长出许多蛆来,而漫天的嗡嗡声更是让人厌烦。
几个小点的徒弟都有些惶惶不安,要知道农村里,一人生病,拖累全家的事情不要太多,万一自己也染上,想想都不寒而栗,于是向刘丰恳求道,“先生,去别人的地方看吧,这里好可怕……”
刘丰低下头来,轻轻的抚着几个小徒的头,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坚定,
“只要用心照顾,他们很多人都可以活下来!吾等留下帮他们,可好?”
一句‘吾等留下帮他们,可好?’,声音不大,却几乎惊动了整个帐篷,他们一个个抬起头来,眼中的希冀一闪而过,几个书生而已,又不是医工。
刘丰干脆走到一个伤员面前,蹲了下来,迎上他疑惑的视线,轻声的问道,“可想活?”
声音虽轻,却可传万里;声音虽轻,却可传心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是只有活着才能体会这份苦,每个人都期望自己能迎着朝阳,送走晚霞,看着妻小,就算再艰难,也想活下去。
无论如何,活着才会有希望。
……………………
“汝等来几人帮忙!”
“严涯,汝带人去找几个会缝补衣服的人来。”
“宋青山,汝带人找一个新地方,清扫干净,准备好热水,准备好食物。”
“何碧,汝去找何首领,向他要药品、要干净的衣服、干净的布料。若是他刁难,就让他找吾相谈。”粮食就是在和平年代都是战略物质,更何况动荡的时候,应该会答应吧。
“赵安民,汝带人去马车上,把好酒取来,莫让人抢走,吾有大用。”
虽然黄巾伤病不是很相信他们,可是当赵安民把一罐罐的酒拿来的时候,整个帐篷都沸腾了,也没什么不信的,就算再不识货的人,闻到那酒香,也知道他们的命还不值那些酒的。
外人尚且如此。自己人怎么能落后于人。自然是有力的出力,有物的出物。刘丰也不罗嗦,让他们自己选了几个头领。分成打柴、烧水、洗衣服的、服侍病人的、给病人缝合伤口的、山上采草药的等等七八拨人。
“学兄!你说先生是哪里学来的这身本事?”跟随刘丰时间最短的赵安民忍不住好奇的问着身边的严涯。
“这是汝第三遍问这句话了!”严涯头也不回,专心致志的给一名伤员更换衣服,擦洗伤口,忙活了一天,伤员们的眼神已经变了,多了许多感激,“两位学弟不能回答的问题,吾也不能。不过吾知晓,先生乃天赋之才,终于一天可遇风云化龙诶,吾等且作鸡犬,附耳升天。
“还有,汝闲甚?”严涯说着话,不小心用力了些,虽然伤员忍住,但是还是闷哼了出来,见年幼的小师弟没事到处做好奇宝宝,干脆脸一黑,将人打发走,“水有些凉,且去看看。”
严涯赶走小师弟,再抬头看着不远处平时最讲究的先生,这时候也是不避污秽,亲手用盐水给伤员清洗干净伤口,用黄巾军自制的土配方敷在伤口,再用干净的布小心的包扎上,“不知先生是否学吴起,不过也不像,先生才不会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呢。唉,不想了,回头问徐先生去。”徐庶已经得了刘丰委托,去调一批粮食来,这个时候大概在半路上。
刘丰留给严涯的印象是才智过人的头脑,温文尔雅的气质,但是也是行事果决狠辣的人——多少打他算盘的贼人都被灭了,也不见刘丰饶过什么人。所以,严涯想都没想过,先生竟然会来救治这些人,这些完全是拖累啊,虽然这些伤病员基本上都是零件都没有少,但是有这功夫,还不如答应了前头北边山贼王方的投靠呢。
几个弟子当然猜不透刘丰的想法,不过徐庶倒是猜个十成十了,无非是施之以恩,千金买马罢了。本来单刀直入是好的,不过那几个统领各怀鬼胎,一时之间又医治不好伍佰,只好走下层路线,至于说是运粮,那运粮要不要护卫呢,要的吧!既然有护卫,如果再有黄巾内部的支持,自然可以带走一部分人马,正好那些毒瘤就扔掉了,也不用头痛以后,怎么出处理。
又给一名伤兵处理好伤口,刘丰挺了挺腰,反手捶了捶。一直弯着腰,也有些累了,除了大弟子其他几个弟子也都被安排去睡觉了,看看四周,帐篷已经没多少人了,伤势轻点的被延后了,重伤的先治理,还有十来个。
刘丰福分人打了盘热水来,就着水盆中的清水洗了洗手,等手上沾染的血水、脓水洗掉,将脏水端出去倒掉,又自己去换了盘水,洗了洗脸。这时候松懈不得,凡是有始有终,这样才能有所收获。
该教的都教的差不多了,该注意的地方也说了许多遍。不过还是疏漏百出。
“这布,要先清洗,再用滚水煮过才能再用。”刘丰适时的制止了一位妇人要包扎的行为,拿过那块不知道是谁身上裁剪下来的布条,拿在手上给大家看,又大声提醒众人,“包扎用的东西都要先洗过,再用滚水煮过,最好再晒干,才能拿来使用,这次没有准备,但也要用干净的布条。还有帐篷里面,汝等也要注意,不要让他们乱吐痰、乱如厕,一定要保持帐篷干净。”
虽然才半天一夜的功夫,刘丰还没有在黄巾众人之间树立,大部分伤兵们对突然跑来照顾他们的韩冈,还有些莫名其妙和警惕。不过能得到救治,再活下去,他们的确发自内心的感激。同时,刘丰还让几个偷偷来投靠自己的黄巾传播消息——他此行是来,一是来医治大统领伍佰,二是来招些人手。这消息转眼就在众黄巾传开了,甚至得到了大部分黄巾的响应。人人喊着先生,对刘丰的吩咐,更是身体力行的去执行。
不过刘丰可以休息,其他人都在忙碌着。他们跟韩冈不同,不说现在正是表现的时候就是救得一两人,也是一份善缘,更何况他们也都认识那么几人,劳苦一辈子,一晚上不睡觉,也不是大事。
于是刘丰休息一会儿,才继续起来帮忙。众黄巾得刘丰指点,皆知这门手艺学的精了,天下虽大,却是哪里也去得了。众人都是水里来,火里去的,哪里不知道往常伤兵不得死个六七成的。可是今儿个就只有三个人死了,这时候不认真把刘先生这手段学来,还回头继续流浪抢劫吗?刘丰忙得脚不沾地,心中却难有的安宁,从前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真的相信了。救人不是在意别人感激的眼光,也不再是为了卖好于人,而是为了心中的安宁。
心若安处是吾乡!或许不该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