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遥记月是那样的圆。
此时别年经此日,对月狂欢,月成千轮,我不负你,枫儿你却为何负我。
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终究抵不过那盛世繁华,荣衣锦食。我败了,不在“情”字之上败,而在于“利”字之上败。
那年秋天,我送你一件黄裙,你于花间巧笑倩兮,启唇而语:“此生决不负君。”
那日也在秋天,你身着血色喜服,亦是巧笑倩兮,回眸而视:“对不起,请君另觅良人!”
良人,可是说觅便能觅到的。十年的良人亦能转身嫁与他人为妇,我又能有几个十年去觅一个又一个良人。
如此凉薄,倒也让我看清这世间。
罢了!枫儿你有你的家族,我有我的事业。良人若遇便遇,不遇则独自一人,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从此我大概就是那“醉饮月前狂人笑,乐倒山边稚儿摇”一类的人吧!
与伊长别,但愿此生不复相见。不见不恨,不思无怨。
圆圆明月又千轮,那一日,我碰见了“她”。
她亦着一件黄裙,试探般地走到醉倒的我跟前。我闻到了干柴的味道,恍惚间竟将枫儿和她重叠到一起。然而当我失礼地碰上她的手时,我清楚地明白过来,那不是枫儿。她的手是略显粗糙的,而枫儿的手却是娇生惯养的。
所以我收回了手,闭上了眼,继续沉醉不想理会任何的人或物。
她叫我,我不答,她再叫,我还不答。她推我,我不动,她再推我,我亦不动。然后她起身,大概是要离开吧!谁又会在意这样一个醉汉呢?最好是横尸遍野得好。
没想到她竟起身轻踹了我一脚。我想我必须动弹了,但还是懒得移动。
于是我对她冷冷地言道:“好不讲理的野丫头,你凭什么踹我,这块地又没刻着你的名字。”
她好像惊讶于我突然说话了,略一沉思,稍后开口:“我好像把捆柴的绳子放在此处了,你不挪开,我怎么找绳子?”
我心中不禁嘲笑:一个笨姑娘,绳子为什么不捆在一个树枝上或者随身带着,这样随意放在草地,随便一个小动物经过都有可能弄跑的。况且我躺下时,果真没看见有什么绳子。
于是回答:“这儿没什么绳子,姑娘还是别处去找吧!”
她却不信,硬是偏执地让我离开。好吧好吧,我离开不就是了,她可真是唠叨。
我用手撑地摇摇晃晃地起身向旁边走去,没走两步便把身子斜靠在一棵树上。倒是好奇起她是不是真能找到绳子。
她蹲下来,用手抚着那块草地,手中好像拈住了什么,然后从草中抽出一根土色的绳子。我倒笑了,是喝太多了吗?竟对背后有绳子都没察觉出来。
她抬头见我正笑,却是投来一记得意的目光,随后便手脚麻利地去捆干柴。我呆呆看着她的侧脸,竟和枫儿真有几分相似。不过枫儿透出的是温婉柔和,而她却透出一股可爱霸道。
我想我大概是真得醉得无药可救——说好的长别,不再思念,却是日思月念。也许到现在真正走不出的那个人是我吧!
我冥想间,她已背着柴隐没在林间。看来我也该找个睡觉的地方了。但是我还没走两步,就有人来找我的麻烦。
两个黑衣人拿着武器藏在我的背后,伺机而动。我想他们应该不是来打劫我的——因为我身上除了一个酒壶和几两碎银子外,没别的奇珍异宝,打劫不用费这么大力气。
不是取财,那就是来害命的。自问我堕落以来,没和什么人结仇啊!
我正想着,那两人好似见时机已到,亮出锋刃,以极快的速度朝我刺来。
即使我想死,那也只能是我自己结果了自己,还轮不到别人来插手!
两人一左一右袭来,显然是冲着我的致命地方来的。在此时,我自然地如同醉倒一般贴近地面,躲过锋刃,顺手抄起地上的两枚石子向他们的喉咙射去。他们的脚着地的那一刹,也是他们倒下的那一刹。
我不杀人的前提永远是他们不想杀我。
所以这两人死了,我没有丝毫愧疚感和罪恶感。不过作为一个还算有道义的人,我还是粗粗地挖了一个土坑,然后将两人安葬好。再树个牌位,上标:欲杀我者。
大概我只能这样吧,也只想这样吧!
但是事实证明,我还是疏忽了。在我伸着懒腰要转身时,什么东西微微划破了我的衣服。然后伤口处往外冒血星。幸亏反应及时,不至于有更大的损失。
依据我现今的位置以及可利用的武器,我侧过身狠厉地打掉他手中的凶器,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用上三分狠劲,直至他两眼紧瞪充满血丝窒息而死。
不过杀人到底还是有报应的,剑上有毒,我刚才又用力,然后就很是意料中的——我全身感到了冷和痛,大概是毒发了吧!
没想到我就这样要死了,突然羡慕起刚才死的两位,至少还有人埋,而我们俩可谓是真得横尸遍野了。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狗,那只狗跑过来嗅了嗅我。遇到狗比遇到狼好,至少它不会冒然吃了我。不过即使来的是狼,吃了我,我也不亏,剑有毒,我中了毒,狼吃了我,也自然中毒。
完美!死人的复仇计划!
狗竟然叼起我的衣领就拖着我走,我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感叹它的力气好大,应该是只不同寻常的犬吧。
我被拖到一间小茅屋的柴门前,没想到在院子里看到了她,她正在放置捆好的干柴。听到柴门外有声音,她转过头来,边开门边说着什么。我却早已是头昏脑涨,分不清楚,大概是神仙也救不了我了吧!
不过万事总有奇迹发生,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我本能地想睁开眼。眼适应地睁开,场景由模糊到清明。房子很小,大概只能装下我右手边的桌子和我身下的床。
透过半掩的门缝,我看到她正在熬药,她的眼仔细地盯着药罐和四周的火苗。当她要进来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想让自己装睡,然后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她只是端着药往这儿望了一眼,就像要逗我似的笑起来,她用手指边戳我额头边调笑道:“我知道你醒了,赶紧坐起来自己喝药。”
被人拆穿,我索性睁开眼,反驳道:“我大病初愈,正是虚弱的时候,怎么能自己坐起来喝药。”
她依旧笑着,弯身坐到床上,她那秀气的双目慢慢靠近我的双眸,眼中满是戏弄:“公子应该先感谢我救了你吧。”
确实是应该的,我毫不惊慌地回视着她:“谢谢姑娘。”
她听后轻轻勾起粉唇两侧的唇角,似笑非笑。同时将上身移回到原来的位置,转动手腕用勺子调了调碗中的药,随后熟练地舀了一勺放到我嘴边。
我竟十分听话地喝了下去,我的身体仿佛被她控制了般,不想有别的任何动作。
她喂完药将碗顺手搁到了桌子上,再次将身压过来,我的内心不再平静了。但面上依旧镇定,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她缓缓伸出手指用指腹划过我的左眉,她这已经算是调戏我了吧?
看到我的不自然,她把手收回去,粉唇轻启:“本姑娘救了你,除了一句谢谢,可有别的报答?你身子如此单薄,能做苦力吗?”我摇头又点头。
她的眉眼更弯了,看我这一番动作只得又开口:“不能做苦力,那换一个……”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我摇头是因为要否认你说的身子单薄,我点头是因为我可以做苦力。”
她却突然显得有点生气了:“呵,你认为我会信吗?一个醉汉,一个连移一下都懒得移的人,我会傻到靠他来做苦力吗?”
所以我这是被鄙视了吗?
好吧,对此我回复道:“既然姑娘早有定论,为何还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