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乱应了一声,又和丽莎护士长说了几句话,我便收拾收拾去值班了。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昏黄的灯光照在桌面上,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强撑着,但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
朦朦胧胧的,我恍惚之间看到了埃里希。
他一改往日的作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穿着圣诞那天的衣服,整个人温文尔雅,没有了以前的戾气和冷漠。
埃里希轻声说:“到我面前来。”
我觉得我可能被他蛊惑了,面前的他对我没有什么威慑力。我非常听话的走了过去,他笑意更深,伸出手放在了我的脸上:“你怕我吗?”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对这一切有点迷茫:“我不知道。”
埃里希搂住我:“真是个傻子。”
我挣扎着想要反驳,他却搂得更紧。
他喃喃地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机会?什么机会?还没等我想明白,我听到了一声枪响。
埃里希身子震了一下,我呆滞着,看着埃里希面色越来越苍白。
他又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红的刺眼。
他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而嘴边,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血流不止。
费曼站在不远处,他举着枪。
他兴奋的说:“他终于死了,太好了。”然后他朝我走过来,边走便问我,“怎么样,我杀了他。以后我们都不必怕他了,这个法西斯,简直是死有余辜。”
我看着倒在血泊的埃里希,没有他消失、死亡后的快意。
我哆嗦着,靠近埃里希。
我只有一个念头:不想他死。
我猛地抬起头,灯光打在我的脸上,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脑海里不断浮现埃里希死亡后的样子。
刚才,那是一场梦。
梦中的埃里希,他死了。
我拍拍我的脸,清醒了不少。我有些心悸,我突然感到一阵的后怕。
我似乎不希望他死。
“这是不可能的。”我摇头驱散那个感觉,自己碎碎念,“你不是希望他消失吗?他死了,更好,至少不用见到他,看他的脸色了。”
我对自己洗脑了半天,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费曼行刺的这件事。
我觉得,或许费曼的成功会使我远离笼罩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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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每当晚上睡觉时,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梦中埃里希的样子。
他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却又转瞬间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也许我的内心对埃里希有着一种期望。
期望他能够对我好一些。
“亲爱的,我的腿还是疼。”费曼伸着他的腿给我看,装的可怜兮兮。
我使劲拍了一下,他连忙缩回腿:“你怎么不知道心疼病人。”
“拜托,你既然好了,就不要装了。况且我又不是医生,你疼你去找医生啊,和我说有什么用。”我收拾着推车上的瓶瓶罐罐,开门出去。
门外站着劳拉,双手抱胸,看到我后冷哼一声。
我撇撇嘴。
我也根本不想见到她。
我慢慢的推着推车,耳朵听着后面的声响。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我突然想去听一下。
我放好推车,悄悄走近费曼的病房。
我眯着眼透过门缝看进去,劳拉背着房门站着,挡住了费曼。
他们的声音极小,我也听不清。
最后,劳拉有些激动,她覆过身,亲了费曼一下:“费曼,谢谢你。”
后者道:“没事,我们一定会成功,我会亲手杀了他。”
我听不下去了,我推着推车,疯狂的向科室奔去。
我推开门,反手关上,推车被我扔到了一边。
我脱下护士服换上外套。
我现在只想告诉埃里希,我想让他好好地。
我一路狂奔,到了市政府,我深吸一口气,刚要进去。门口的士兵挡住了我:“女士,这里闲人免进。”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长官,拜托你进去告诉埃里希.冯.路德维希长官,周忆楠找他有点事儿。”
这两个士兵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给另一个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我,他进去报告。
我在那个士兵的高压眼神下,心跳渐渐平息,我冷静了下来。
我好像冲动了,我来这里告诉他,他会相信吗?
劳拉、费曼......他们又会怎么办。
“周小姐。”约纳斯来到我面前,“长官让你进去,跟我来就好。”
他带着笑容,完全不像当初他抓我的样子。
我躲闪:“好,我跟你走,请带路。”
见我畏畏缩缩的样子,他打量了我一下:“周小姐不必害怕,以前的误会已经解除了,没有必要防着我。”
我很尴尬:“没有,你说笑了。”
他不再言语,带着我去埃里希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敲门,一下一下的,更加惊慌。
听到里面回应后,约纳斯打开门,示意我进去。
门关上了,埃里希把他手里的燃了一半的香烟按在了烟灰缸内。
他打量着我,周身散发着闲人勿进的气息。
我又想起了梦中的他,和这家伙完全相反。
若是他变成那个模样,是不是很好。
“什么事?”这一开口把我从想象中敲醒了。
他坐在办公椅上,冷冷清清,有些颓废。
我站在他面前难受的要命,可我也不敢开口要求坐下来。
我思想斗争了半天,既然都来了,我还是要说的。
“长官,这两天您要小心一点。”
他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个。
埃里希嗤笑一声:“关心我?”
“没有,长官您不要多想。”我感觉脸很热。
“哼,那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又不能说出费曼,我胡乱道:“我觉得,我觉得长官刚来这里不久,一定会有人......有人想要和长官作对,您,您务必注意您周围的情况。特别是出去的时候。”
我絮叨着,看见埃里希怪异的眼神急忙住了嘴。
埃里希点了颗烟:“你知道什么,说出来。”
他冷漠的语气,让我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我僵住:“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埃里希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慢悠悠的抽着烟。
烟雾飘到了我这里,我吸吸鼻子,咳嗽了一声。
这一咳嗽,埃里希停住了。
我现在特想骂我自己一顿,什么时候咳嗽不好,偏偏这时候。
我僵笑:“长官继续,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埃里希把剩余的烟也按在了烟灰缸,我看着他指尖用力,目光阴霾。
我感到一阵肉紧。
“呵,毛病。”烟雾缭绕下,埃里希不慌不忙的吐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