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是啊,圣诞转眼间就要到来了,我也要找个时间回去了。
我将信放在我随身携带的背包内,放好后又想起了那个清瘦的背影。
我跑过去打开门,埃里希正站在街上,背影清瘦挺拔。
我觉得既然这信是他送来的于情于理都要谢谢他。
我慢慢的走过去,但人在眼前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似乎觉察到了,脚步一滞,转身看到了我。他眉眼清冷,看到我的那一瞬却眼波流动。
我低着头,踌躇着笑了笑:“长官,那封信,真的谢谢你。”
他一挑眉:“原来你也会真情实意。”
这什么话,好像我从来没有真真切切的感谢过你似的。好吧,以前好歹也有些威胁的成分。
空气骤然一滞,他慢慢的朝我走过来,我不明白这家伙想干嘛下意识的向后退。退着退着就没有了退路,他却像没看见似的,依旧向前走。
“砰”的一下我撞到了后面的柱子,不过我没顾得上头疼,赶紧就想逃,他一只手横过来切断了我的退路。
我捂脸:“长官,您这是干什么,我一会.....一会还要去上班。”
良久,听不到他答话,我偷偷地睁开眼,吓了一跳,他的脸就在我眼前,蓝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我。我被吓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脸颊,有点痒。
接着,埃里希覆过身,我下意识道:“长官......您,您离我远点啊,我我我......”
埃里希轻笑一声:“你怎么?”
我哑口无言。
他继续道:“你以为我想对你怎么?”
“......”
然后他压低嗓音在我耳边道:“这几天你最好给我老实儿点,别做什么犯忌的事儿,要想活命,就给我记住。”说完,他嫌弃般的撤开他的手,又看了我一眼,甩手上了车。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刚才的场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一摸我的脸,火烧火燎的。
“这个人有病吧。”我捂着脸,愤懑道。
等会儿,刚才他那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丹麦。我怎么越想,越觉得恐慌。
不行不行,我摇摇脑袋。这个埃里希压根就摸不透,还是不要再想了,对自己又没什么好处。他不让我老实儿,我也会老老实实的,谁会闲的没事干去触当权者的霉头。
又过了几天,我才真正明白埃里希说的用意。
那是1939年的9月1日,战争,真正的战争在欧洲的大地上打响了。
我以为这会是我的净土,我的乐土,但我还是想多了。
这一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我依旧在医院里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学丹麦语,一边要照顾病人。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了德国闪击波兰的消息。一片的断壁残垣,我仿佛依稀看到了战场,看到了那一片片土地上倒下的尸体,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
我看着报纸,不知怎么竟然想起了南京,又会有多少人遭受和我一样的命运。
法西斯究竟要毁掉多少人呢。
琳达看到报纸后,满脑子的不可置信,她哆嗦着嘴角:“这不可能的,这是我的祖国吗?他们怎么可以做出侵略别国的事,这和日本人有什么分别。这分明,这分明......”她哆嗦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了,德国最终走上了日本的道路:法西斯主义。
我抱住琳达:“没事,没事。”我哽咽着,狠着心说,“习惯,习惯不就好了吗。”
“上帝啊,怎么可以这样。”琳达哭得不能自己,“真的是没有想到。”
9月3日,英、法对德宣战。欧洲开始不得安宁。
也许是心理原因,自从战争爆发后,我总觉得医院里的人对我们好像有些异样,和以前完全不同。
这个医院加上院长,总共有十几个德国人,我虽然是个中国人,可谁都知道我是德国来的。自然也被归为德国人。他们不敢对院长怎么样,我们这些人自然就沦为了发泄桶。
然后,不公正的待遇也就来了。
一开始还算是可以,也就是把我们的饭菜故意打饭在地,故意的说声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同时还要再不小心的打翻水杯。
这种小伎俩玩玩也就算了,我们也没有当回事儿。可我没有料到,他们竟然敢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那个病人突发心肌梗塞,需要急救,高斯医生主刀,我做他的助手,手术前半部分很是顺利。
“血管钳。”
我正要拿去给他,但刚刚还在的血管钳却不见了。
下意识地,我有点慌。
“血管钳,你愣着干什么呢?”高斯医生不耐烦了。
“医生,这,这里没有。”脑门的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冰凉冰凉地。
“没有,你怎么搞的。”高斯医生是个暴脾气,而这个病人此时却危在旦夕。
“刚刚明明还在的。”我慌乱的翻着手术用具,里面真的没有。
“高斯医生,病人快要不行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莉莉安叫道,“现在该怎么办?”
“你还能干些什么?”高斯医生瞪了我一眼,转头去想别的办法。莉莉安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去看她,她也是毫不退缩。
而那血管钳此刻在白大褂中隐隐闪现,莉莉安还不自知。
这个混蛋!我上去将血管钳拿出来,对着慌乱不堪的莉莉安道:“你真厉害”
高斯医生:“莉莉安......”
我没再理会莉莉安,我将血管钳拿去消毒后丢给了高斯医生。
莉莉安缩在一边,我看着她:“莉莉安,手术后,我有话对你说。”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莉莉安想要溜走,我摘下口罩:“你想去哪儿?”
莉莉安一滞,冷笑一声:“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我是管不着,可我想问问你,刚才你是在做什么?”
她没做声,但小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德国佬......”
我一下就炸了,我揪着她的领子:“什么该死的德国佬,我再说一遍,我是中国人,我他妈是中国人。”她被吓得完全慌乱了。
很多医生护士来劝架。
我没有理会这些人,我继续道:“还有,即便我是德国人那又怎么样,德国人侵犯这里的土地了吗?侵犯这个国家了吗?你在这里装什么打抱不平的样子,你如果真的打抱不平,那就去波兰啊,那里有很多你口中的德国佬,你去啊!你在这里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你的良心呢?”
我放开她,冷冷的扫视周围:“我是从德国来的,这没错?可我问问你们,我们这些人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了吗?你们自己想。”
我实在无法面对他们,扔下口罩就走了。
这是我说丹麦语最顺畅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