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烟雨小镇
大楚天赐四十年,五月初五。
一场暴雨席卷了施州城,豆大雨点噼啪落下,巨大浪头从上游席卷而下,怒波涛涛,吞噬了好几名渔人的性命。聚集在大江两岸的群众纷纷散去,躲避这大自然的愤怒。
大江两岸房子立柱建在江水之中,水位上涨得极快,天色将黑之时,水面已然距离立柱顶端不过两尺距离。随意弃置的祭品漂浮在水面,和来不及妥善安置的渔船一起随波飘荡,时不时渔船荡起,撞到房屋底部,发出“磕磕”声响。
渔船上方是一座酒家,雨夜里大部分客人已经安睡,二楼客房只有零星两三间房亮着微弱的烛火,门前挑出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门前灯笼随风飘荡,烛火已经吹灭,旗帜上的招牌也就隐没在黑暗中,不能辨识。
酒家大门虚掩,门后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伙计,他捂着温热的茶壶,双目无神地看着门外。天色已漆黑如墨,却还没到打烊的时辰,只是坐了小半个时辰,却仿佛过了大半个夜晚。
大江边青石街道上,三个漆黑的身影融入雨夜中,雨滴滴答落在斗笠上,凄风苦雨的夜晚传得格外远,当先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他不带任何雨具,这漫天雨水却自动绕开他,在他身外半尺形成一个雨水真空。身后两名黑衣人各带一个斗笠,只是这斗笠已经有些破旧了,不能全部挡下雨水,偶尔路过有微弱烛火的窗前,斗笠边缘根根铁骨仿佛锋利的刀刃,反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三人静静走在雨夜的施州,在酒家快要关门的一刻,他们来到了门前。
“哎哟,三位客官稀客,这边请坐,额……”合上半边门伙计见来了生意,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刚刚开口,说了半截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伙计双眸翻白,嘴角吐出一口血沫子,轰然倒地。
左边稍高的斗笠黑衣人抽回手,用力一震,将长剑上的鲜血尽数抖落。
右边稍矮的黑衣斗笠人上前两步,低声道:“福来酒家,十年之约今天已是最后一日,今宵冷雨,店中想必人流量较大,人多眼杂,何不再下战书,另立约占之日?”
稍高黑衣人冷哼一声,白衣年轻人淡淡地道:“闲杂人等,杀光就是。”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神色,他姿态优雅地取出茶具,右手捏一个小杯,屈指一弹,茶杯划过一道圆弧线,在小店外晃了一圈,接满一杯雨水,放在随身携带的香炉上,慢条斯理开始煮茶。
这分明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冷酷。
稍矮黑衣人正要说话,稍高黑衣人一声长啸:“凌云天,十年之期已到,速速滚出来受死!”滚滚气浪从他口中喷薄而出,酒家一楼十多张桌子上的茶碗尽皆震动了三次。
二楼蹭蹭蹭十多盏灯点亮了,转角处豪华房间一位满脸横肉的江湖豪客冲出房间,一巴掌将楼梯拍烂:“大半夜的号丧啊?别惹你大爷我,惹怒了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豪客的话音未落,白衣年轻人屈指在茶杯上方轻轻弹了弹,一团热气迅速变形,变形过程中不断凝结成一块极小的冰块,这块小冰块速度奇快,毫无声息洞穿豪客的咽喉。豪客眼球放大,当场死亡,诡异的是他的身体并不倾倒,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他肥大的身躯外竟然出现一层薄薄的冰晶,以豪客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冷气漩涡出现,房间的温度瞬间下降,直到将豪客变成一块巨大的冰雕。
“我煮茶的时候,最烦有人在一旁聒噪。”年轻人调整姿势,将左腿放到右腿上,明亮的双眸看着不断翻滚的茶水,一如在看一名倾国倾城的美女,眸光,倾城温柔。
这时那豪客房间的女人也走了出来,面容姣好,衣着暴露,浓妆艳丽,她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拍了拍豪客的肩膀:“嘿,客官,可不兴这样赖账……”
“恩?”稍高黑衣人见又有人打扰年轻人品茶,拾起一口茶碗就掷过去,这一手就看出两人差距,茶碗呼啸声几乎刺破苍穹,在黑夜中传出极远。
想象中打爆女子头颅的场景并没有如期到来,一双粗糙的手握住了茶碗,随后一松,茶碗落地,咕噜噜旋转不停。随后这双手轻轻拍了拍冻成冰雕的豪客,在豪客化为漫天冰粉消逝的同时,手的主人轻声对女郎道:“收拾收拾,赶紧离开这里。”
一个粗犷的中年汉子出现在视野中,他穿着迥异中原人的毛大衣,两耳坠下挂着手腕粗的圆环,头戴一顶雪白的貂皮帽子,背后背着一把半尺宽的大刀。
“我等了十年,想不到等来的竟是只会滥杀无辜,欺虐手无寸铁之人的畜生!”
年轻人玩味地抬起头,滚烫的茶杯捏在他手中有如无物。
“不过一群贱民,竟劳动关西大侠如此大动肝火,未知十年前关西大侠打开西极城门的那一刻,心中是否也想的是天下黎民!”
关西大侠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慢慢又变得坚定起来:“圣龙君残暴不仁,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他的灭亡是上天注定,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我只不过是顺天行事,为我西极保国保种!”
“啪啪啪。”年轻人鼓起掌,他缓缓站起身,轻轻一吸,茶杯中的茶水化为一条细细的水线没入口中,“啪”一声,年轻人捏碎茶杯,厉喝道:“好一个保国保种!镇关西,交出西极龙****,饶你不死!”
镇关西冷冷哼一声,缓缓取下背上大刀:“原本我以为圣龙君的传人会是一个仁慈的君主,想不到竟是比圣龙君还要残暴,想得到西极龙****,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