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伞母听得憋屈,不觉一叹,然这一叹,却似带了回音般,幽幽荡开。
众人顿觉四周骤冷,不觉奇怪。
霎时的沉默,却阻挡不了一股寒气,悄然蔓延。
“谁?”赫连铁忽见一红影飘过,却倏然不见。捕头的嗅觉,原本灵敏些。但他定睛再看时,却见不过是风动红幔,影影绰绰。
他向来沉稳谨慎,此时忽起惊咋,不觉有些难堪。
偌大的厅中,一时阒然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觉察到了异样。
“啪!”一声脆响。
霎时间,便见香雾弥漫开来。
“小心,有毒烟!”赫连铁左手捂鼻,右手举着铁莲蓬道。
“快带伞子们避开!”青花伞父忙招呼道。
“等等,这像是销魂草的味儿啊。”追风伞父嗅了嗅,低头一看,自己那销魂草却还完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却还开玩笑?”追风伞母被烟一熏,不觉咳嗽起来。
“确是销魂草的味儿!”春桃伞父竟微微一吸,颇为快意。
众人正奇怪,莫羽非却忽觉耳后一热,回头一看,便见一朱衣女子,姣颜杏眼,身姿曼妙,嘴衔销魂草,负手而立。
“你是谁?”他惊道。
那女子微微一笑,却是不答。
众人忽见他对空说话,不觉诧异。
青花伞母忙拉他道:“羽非,怎么了?你跟谁说话呢?咱到楼下歇会儿罢,可别闹出病来!”
那朱衣女子便笑着摇头。
莫羽非又惊又急,心想众人怎会不见这女子?
原来他适才焦躁,便使气机不畅,电体不安,以致引动了强大的电体之气。此时他急于看清对方面目,早开了见性眼。因有强大的仙气支撑,故视力便远胜他人。他自己却还不知。
“伞母,你们难道……”莫羽非指着那女子,却见伞母一脸忧急。
“青花伞母,你还是领他去歇会儿,或给他些酒,压压惊!悟性太高的孩子,怕是有些脆弱……”金瑶伞母在背后叹道。
赫连涛也甚为担心,心想:“莫师弟定是方才为了替我解围,一时背诵狠了,伤了脑子,竟弄得有些恍惚!”想至此,忙道:“青花伞母,我和你同扶莫师弟下楼罢!”
“等等!”白芩婉却起身拦道,“莫师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她一心倾慕莫羽非,绝不信他会神智不清。
“芩婉师妹,难道你也没瞧见?”莫羽非转眼再看那朱衣女子,却见她一脸嘲讽。
“瞧见谁啊?”白芩婉颤声道。她见莫羽非所指处,空无一人,唯有缭绕烟雾,不禁深感惶惑。
“难道是我失心疯了?”莫羽非见众人皆是困惑惋惜,不禁疑惑起来。正想时,却见那女子摘下口中香草,那纤草一端还半明半暗地燃着。
“尖甲女妖?”他不觉惊道。
那女子抬手间,露出五根细长的蓝色指甲。
可惜众人却只见烟气,不见其它,这烟气虽来得蹊跷,然相形之下,他们却觉莫羽非的举止更为怪诞。
其实赫连铁早便心疑有人潜入,但因拿捏不稳,便未多言,只是留心观察,以免冒失。刚才忽听莫羽非喊出“尖甲女妖”,他倒是吃惊不小,但转念一想,自己堂堂捕头,既未亲见妖形,又怎能胡乱抓捕?于是正色道:“莫贤侄,这一屋的修仙之人,自然慧眼分明!若真有女妖,又怎会不见?恐怕你是看花了眼!”
那女子听罢,不觉点头,似笑莫羽非没人信他。
莫羽非不觉急道:“那好,你们不信也罢,我却不能坐视不理了!”说罢,便起身道:“赫连大人,不知晚辈能否借你那法宝一用?”
“大胆!”侍卫青牙立呵道。
赫连铁忙挥手止住,然却心惊:“这小子原是想转移了众人视线,再夺我宝贝,以免受制于我!哼,胆子也真大,竟想在我眼皮底下耍诈!”因笑道:“莫少侠,你也未免太过天真,要知道,我这慑妖器是个认主的东西,若是不轨之人取了去,只会反被其捕!”
莫羽非见其不给,只好悻悻坐下。
青花伞母却不快道:“赫连大人,你这是甚么话?我家羽非不过借你兵器一用,何至‘不轨’呢!”她见莫羽非无端被斥,甚觉不忿。
赫连铁却冷笑道:“伞母是护子心切啊,但若宠之过甚,只会适得其反!要知凡事皆抬不过一‘理’字,我铁某若没看出端倪,又怎会疑他?”
“端倪?什么端倪?”追风伞母不解道。
“适才我说到这铁莲子的厉害,便见他眼中迸出妖邪的绿光,这种异征,绝非常人之态!”
“绿魔眼!——你是绿魔眼?”春桃伞父惊问莫羽非。
莫羽非一怔,却自惶惑。
原来他刚才的惊怒激发了体内电光,以致他的双眼闪现绿光,只是他却不知。
“天哪!难道你是……”春桃伞母不觉往后一缩,只想离电妖远些。
“赫连大人,你的意思是,羽非是电妖?”追风伞父指着莫羽非道。
“铁某无妄言,我确实见他眼中有绿光闪过!”
“嗯,确是如此!”春桃伞父忙道。其实他并未瞧见,然却宁可错杀,也不愿放掉电妖,故如是附和。
追风伞父听了,不觉脸色一沉道:“青花伞母,你竟包庇电妖!我身为伞神,第一个便不容!”
“你休要胡说!我家羽非怎会是电妖?你真假不辨,却信口雌黄!”青花伞母急得两颊绯红。
“还辨什么真假?咱赫连大人可是看得确凿,说得明白,这小子眼有异光,乃为妖邪,你若明智,便该亲手降他!”追风伞父厉声道。
“哼,我算是明白了!你追风眼中只有赫连大人,大人便是你的律法,那你还留在船上做甚?不如趁早收了东西,跟着赫连大人走,在那儿天天奉命效劳,岂不称心如意?”青花伞母冷笑道。
“呵,那你可错看我追风了!我这人,一不贪财,二不图名,却偏敬重德高望重之人,瞧不上那碌碌无为之辈,更痛恨妖邪之徒!”
“好得很呀!可我却不知谁是德高望重?谁又碌碌无为?要说妖邪,哼,若真有妖邪,你却未必识得破!”青花伞母愤然道。
春桃伞母却“噗”地一声撑开大伞,罩住了自己与伞父,这才尖声道:“我说青花姐,你也太糊涂!追风伞父如是说,也是顾全大局,你怎却恼他?你想想,你身为伞神,却骄纵袒护,可他若是妖性……”她忽瞟了莫羽非一眼,遂改口道:“可他若性子发了,我等还怎能安生?”
“好呀,你也跟着闹!羽非他哪是妖性?他不过是……”青花伞母忽一顿,忍住了“电体元”三字。她知道,若是说出,恐怕更引误会。其实电体元并非妖邪,只因驾驭不了,才走火入魔。
却听金瑶伞母道:“青花,你爱子急切,我都明白,但你若盲目溺爱,必是害人害己,我身为船长,还劝你及时悔悟,立作断绝!”
莫羽非万没料到众伞神仅听赫连铁一面之词,便视他为邪恶电妖,甚至要一斩为快!也未想青花伞母为维护自己,竟受众神责难,一时真是既痛楚又感动。就在这时,他忽又想起尖甲女妖该还在屋中,忙四处搜寻,然却已不见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