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仙气,鸿鹄之中,便是叶仙教对此最为重视。然旁人眼中,却觉仙气枯燥沉闷,平淡乏味,偏是他能静中窥动,拙中见巧。旁人不解其意,只觉其特立独行,他倒也不理闲言碎语。
如今他见鸿鹄仙院中,修气者渐少,心中感慨,便主动请缨,欲从铁代弟子开始栽培。遂自降身份,由仙博降为仙教,并立下“军令状”,说是四年后,若所教弟子仙气不见长足长进,他便只作仙教,不再晋升仙博。叶震宣此举,是下定决心与铁代弟子共同成长。
然依鸿鹄惯例,实力最强的兰香堂仍以仙术为重,并由仙术大师厉骁授课,而叶仙教所带的兰语堂,则以仙气为重。而三堂之中,兰语堂弟子入学分数最低,满院仙教见叶仙教主动请缨带领兰语堂,不是摇头便是好笑。
此时众弟子已将那仙术课本搁置一旁,便听叶仙教道:“尔等这几日可练习了抱树法?”那抱树法乃是仙气基本练法之一。
“哎,叶仙教,抱树还需练习么?”金宝不屑道。
其实叶仙教早便料到新弟子们耐心不足,不肯潜心练气,唯独对仙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说:“尔等将抱树视作无聊之举,故仙气不足,难成大器。要知道,下等修仙依赖物,中等修仙存于术,而上等修仙却在于气。”
“叶仙教,气息要深厚,少说也得十年、八年,眼下别人若以仙术攻我,我总不能躲到树后吧?”金宝不服道。
众弟子听罢,不觉笑了,却听叶仙教笑道:“你想以树挡招,又有何不可?只要通晓气息转移法便是。别说以树挡招,就是定立不动,亦可接招,只要你修成‘金刚障’,便是刀枪铁棍,又有何惧?”
“‘金刚障’又是什么?”左机奇道。
“那是一种防身屏障,修仙者仙气越强,则屏障的防御越坚固,若仙至蓝品,金刚障便会形成反弹,此时金刚障便有借力打力之效,仙术攻击每增一分,其反弹力便随之增加,故仙术擅攻,却未必胜过仙气擅守!”
众弟子听罢,不觉暗生兴趣,赫连涛遂大声道:“叶仙教说得极是,咱们现在便去古杉林练气!”
叶震宣却笑道:“为师今日另教你们一招,这玉弓沙场最是合适。”
“叶仙教难道要教我等驭马术?”众弟子奇道。
正想时,忽闻嘈杂之声,众弟子回头一看,只见东面一纵弟子引着骏马徐徐而来。
莫羽非见那骏马或墨青,或黑白,尽皆冷俊挺拔,更令人称奇的是,都长有一对长翼,挥动舒展时,更添凛凛之气。蓦然间,他脑中一闪,想起了冰雪驹,丝毫不逊眼前飞马。
正想着,忽见一人清丽浅笑,竟是鱼梦牵马而来,他心中一跳,只见与其并肩而行的,却是谈笑风生的白世龙,他忽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鱼师姐!”赫连涛一见鱼梦,不觉笑道:“她身边那小子谁?福分不浅哪!”
莫羽非回头一看,见白世龙仍旧滔滔不绝,鱼梦似听得专注,并未看到他。赫连涛见莫羽非脸色一黯,心想:“这小子定有什么隐情。”
原来鱼梦所在的兰心堂正是骑术课。
鸿鹄仙院乃有五种飞马,供弟子们训练。这五类骏马,奔云绝尘,不同寻常,故又有“鸿鹄五逸”之雅名。每学期中,鸿鹄都有“飞马赛”,此赛在仙界大为盛行。参赛者需骑着飞马,以偃月杖击球。此赛不仅有趣,更是证明仙力的绝好时机,故弟子们皆争先恐后,提升技巧,其中最为重要之事,便是驯好骏马。
然飞马虽身体健壮,却脾气暴躁,初学者稍有不慎,便会被其抛下。且其不喜见到弱者,一旦被其摔下,此马便会以蹄踏之,故鸿鹄有令,凡欲驯马者,必先经过“驭马仙试”,过关者,方可开始驯马。
兰心堂的驯马开始后,四十多匹飞马展翅而起,那一队弟子挥舞马鞭,要令飞马降落立定。这边兰语堂的弟子早已看得入神。
便此时,兰语堂的弟子忽觉脚下一波震颤。
一看时,只见一只碧绿葫芦出现在叶仙教身旁。这葫芦竟与叶仙教等高,摇晃着还未站定。
“哦,这是何用?”左机站在前排,不禁唬了跳。
“尔等先观其变化。”叶仙教指着葫芦道。
众弟子便见那葫芦由碧绿渐至灰绿,片刻又至灰黄,尔后又至土灰,再又变作灰白,之后起皱,皲裂,“噼啪”爆裂,终于碎作一地。
“这葫芦是活的?”范庠惊道。
“那当然了!”金宝道。
就在此时,西面传来一阵尖叫,众弟子忙回头去看。
莫羽非一惊,只怕鱼梦受伤,然离得太远,加之群马飞驰,根本瞧不清楚。
叶仙教见沙场喧闹,令众弟子分神,便大唤一声:“听着!”
就此一呼,众弟子顿觉滚滚声浪,自四方席卷而来。
“哇,蓝色声墙!厉害!”赫连涛将头一缩,揉耳皱眉道。
莫羽非亦觉耳中嗡响,然环顾四周,却不见声墙,转念间,忽想赫连涛定是用了见性眼。他所料不错,赫连涛正是凭借见性眼,才瞧出了声墙的状貌。
他们还不知,叶仙教能呼出如此声墙,全在仙气底蕴之深。
仙术与仙气相比,一快一慢,一刚一柔,仙术妙在捷足先登,仙气却大巧不工。因此叶仙教适才略提气一呼,众弟子便顿感声墙来袭!
“叶,叶仙教,这葫芦怎么练气?”左机看着一地的葫芦残迹,惊道。
“哈,这‘满绿葫’可是练气之宝!”叶仙教笑道,“它生平就怕声音,声音越大越嘈杂,它便枯死地越快,故今日之技,便是学会在这吵闹声中,以神凝之气尽力保住这葫芦!”叶仙教欣然道。
“这么神奇?”金宝眼光一闪。
“看来要学‘凝神驻心术’了!”严昉微笑。
“正是!”叶仙教笑道。
严昉见叶仙教身在三丈开外,竟把自己的低语也听了去,不觉微惊。其实叶仙教虽已年迈,却因仙气浑厚,听力甚敏。
“你会‘凝神驻心术’?”范庠看着严昉,疑道。他心想自己仙术虽不及兰香堂那些弟子,但学识一定不在其下。此时忽来了个严昉,似乎事事皆知,更在己上,不觉有些妒意。
“只在书上读过而已。”严昉淡道。
范庠心头一松,却听金宝笑道:“那不就是纸上谈兵嘛!”
严昉微窘,脸上却纹丝不动,心知金宝有气,便也不作争辩。
莫羽非却想,今日新任务,正可检测我这几日修练是否有了进步。便听叶仙教道:“今日我便教你们‘凝神驻心诀’及其招式,至于能否做成,就看你们各自的定力了!”
“要保它不死么?”左机紧张道。此时西面沙场正是马驰人呼,几乎淹没了左机的声音。
“呵,能保半刻便是造化了!”严昉笑道。他话音未落,便听西面再传惊呼之声。
众弟子一阵战栗,皆回头望去。莫羽非看时,只见那边马飞尘扬,好不热闹!
“适才诸位也看到了,这葫芦在此境地,若无仙气作保,立时便要枯死,故今日尔等任务,便是延它一刻性命即可!”叶仙教说时,已走来分发葫芦籽。
“这是葫芦籽啊,几时能成果实啊?”白芩婉接过种子,惊问。
“片刻即可。”叶仙教笑道。
不多时,叶仙教分完葫芦籽,便道:“我先教口诀,再传技巧。”
范庠立刻抢在前排,只怕错过分毫。
“喂,过来些!”赫连涛一把拉过莫羽非,笑问:“你有心事?”
“哪有?”莫羽非一惊,不觉脸上微热。
叶仙教便即讲开,然不知何时,莫羽非却已心神游荡,暗想:“也不知那驭马术需要几品仙力?看其争斗如此险烈,恐怕新弟子极难胜任,不过——我若使出全身仙气,或许还能应付……呀,不行,万一我泄了电光,可就麻烦了!”不觉一叹。
原来这几日,他依玉玄子所授心诀,养气调息,已觉安稳,但玉玄子说过,养气乃如蚕吐丝,见效极缓,破气却如火毁林,一蹴而伤。尤其他体内的电光是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若不以精深的修炼和强大的意志,实难将其驯服。
便此时,忽听叶仙教道:“尔等可都记住了?”
“不好!”,莫羽非这才惊觉自己错过口诀,转身便要询问赫连涛,却忽想他定要取笑一番,因此踌躇起来。
赫连涛倒是用心听了,正自默记,忽有一句不通,便抬头问道:“那句‘气似水,神如月……’,后面又是什么?”
“嗯,是……”莫羽非佯作回想,忽道:“哎,我也记不清了。”
“便是‘月映于水,水静月聚,水漾月散……’”严昉忽从旁提醒道。
“哦,对,对!”赫连涛点点头,接着又背。
莫羽非见赫连涛念念有词,便笑说:“不想你记性如此了得,顷刻之间,竟已背得!”
“哈,哥我厉害吧!”赫连涛被他一夸,喜不自胜,便道:“来,听着啊!”于是摇头晃脑,又背了一遍,莫羽非听时,只觉惊喜,因那“凝神诀”竟与母亲曾讲过的一篇养生经颇为相似。他曾随母诵过,还记得许多,故前后一想,便又悟出不少,索性又照自己理解,背给赫连涛听了遍,两人共同揣摩,竟比旁人学得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