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行人便到了一座雅舍前。
莫羽非见那匾上乃“竹舍”二字,门外则有四鹤分列两侧,玉玄子便对青花二伞神笑道:“请罢。”
一行人便随之进入仙舍。
走进后,莫羽非见一屏风,其上绘有山水之景,他不觉想起仙医苑那幅青云千里图来。一面想,一面已随玉玄子绕过屏风,来到静室。
静室古木地板,四面素墙,北面墙上挂着一张装裱过的“画”,然说是画,其上却似空空,莫羽非不觉纳闷:“沈仙博怎会挂张白卷于此?”
青花伞父却凝视那“画卷”道:“这‘养气’二字好别致!”
青花伞母也是点头笑赞。
玉玄子笑道:“二位过誉了。”说罢,掀起“画卷”,露出一道门来。
原来那竟是一幅仙气写成的书法。
穿过那道门,莫羽非一看,门外竟是个宽敞的园子,只见遍地的鲜蔬瓜果,黄的灿,红的火,紫的晶,绿的嫩,都是些未见过的。正奇时,却听玉玄子道:“还请随我到这边。”
一行人便随其穿过园中小径,朝东面屋子走去。
进屋后,莫羽非便闻得一阵清香,令人心宁神安。
“二位请坐。”玉玄子便让两位伞神坐在了近窗的蒲垫上,又命一小童奉上了翠仙茶。
莫羽非环顾四周,便见屋中北面有一椭圆木台,木台上纹理清晰,便如水纹波动,不觉暗奇。
便听玉玄子道:“这是我平日修习的木台,此木乃上古水纹杉,于气息调养有奇效。——你可试试。”
“我么?”莫羽非一看自己裤腿上全是淤泥,不觉有些迟疑。
玉玄子却笑道:“但坐无妨。若能稳坐木台之上,则说明你具备了一定的内力。”
莫羽非听了,心想:“稳坐有何难?难道还会滑下来?”于是便往上一坐。谁知刚触及木台,却忽觉一阵冰凉袭来,瞬间传至全身,他不觉一跃而起道:“好冷!”
玉玄子便解释道:“这木纹水波会激荡出寒气,你需用内力与之相抗,而对抗的关键,是要掌握这水纹荡漾的节奏,以便每一次发力都能荡开寒气,而这一过程中,你调动内力的能力便会大有提升。”
莫羽非不觉点头心叹道:“原来这木台竟有这般好处!”便又鼓足勇气,往上一坐。刹那间,冰冷刺骨,他不觉打了个冷噤,却咬牙强忍了。
青花伞母看得心疼,忍不住低问道:“掌院仙博,这孩子尚在病中,怕是经不住那寒气罢?”青花伞父也皱了眉,暗觉担忧。
玉玄子却冷静道:“若是寻常伤病,自然受不住,然他这情形,这木台却治得。”
说话间,莫羽非又想离开,然睁眼一看伞神与玉玄子皆是眼神殷切,不觉发狠道:“这次至少得忍耐片刻!”于是便暗地数数,心想数到十。可数数却忘了运气,所以强忍不到七,便又跳了下来。
“运气时需全神贯注,反能忘却寒气,微有分神,寒气便会乘虚而入。”玉玄子在旁提醒道。
莫羽非搓了搓手,看着那木台上水纹荡漾,不觉牙齿打颤,然一想这木台也坐不稳,还何谈修仙?于是默想了遍运气的基本心诀,便又往木台上盘腿一坐。
这一次,也不知是冷得麻木了,还是气息到位了,他竟勉强坐稳了。
玉玄子不觉点头道:“好,你定力还算不错,我再传你两句‘希声心法’,此法能助你驾驭内力,以适应这水波的节奏,这对你身体的恢复大有裨益。”于是便将口诀前两句说给了莫羽非。说罢,又道:“记住,此事不可说与他人。”
随后,玉玄子便请青花伞神到静室一叙,独留莫羽非在木台上练气。
静室中,玉玄子请伞神坐下后,道:“这里也就我们三人,故二位尽可放心。”二伞神听了,不觉相顾一望。便听其道:“羽非的情况,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
青花伞母不觉苦涩一笑,道:“这孩子来自凡尘,修仙底子又弱,往后还要掌院仙博多加指导才是。”
“敝人自当尽力,”玉玄子点头道,“只是二位能选中莫羽非为伞子,在下实在佩服。”
青花伞母微微一怔,却笑道:“掌院仙博何来佩服之说?”
“请恕在下直言,”玉玄子谨慎道,“要想辅佐羽非,绝非寻常伞神能胜任。二位既选中了他,定是有使命在身。”
青花伞父听了,便笑道:“掌院仙博过奖了,我俩选中这孩子也是缘分,并没什么特别。”
玉玄子却微一沉吟,道:“可羽非却很特别。”
二伞神不觉心中一颤,只听玉玄子道:“我招他进来,便是看中了他的特别之处,但这一点,却很有风险。不过,或许我们都愿为此冒险,所以才会有相同的选择。”
青花伞母有些吃惊,青花伞父却道:“这孩子怎么特别了?”
玉玄子微微一笑道:“伞神如此谨慎,倒叫我放心呢。”
青花伞父只冷道:“掌院仙博还请直说。”
玉玄子便道:“羽非的病症乃中毒之状,但引起之物却分别是解药与补药,一是虎刺香,另一个则是天姥草。”
“什么,羽非他中毒了?”青花伞母惊道。
青花伞父却仔细听着玉玄子的每一个字,心想她要暗示什么。
“二位应该知道,解药只是相对而言,对于某种体质,它却是毒药。”
青花伞母却无心细听那话里意思,只急道:“羽非他严重么?”
“眼下算是得到了控制,但之后却需他自身不断努力才行。”玉玄子凝眉道。
青花伞父却道:“掌院仙博,你确定羽非是因那两味药草而中毒?”
“应该没错。”玉玄子点头道。
“虎刺香是电毒的解药,却是电功的克星!”青花伞父严肃道。
“电功?”青花伞母忽惊醒道,“魔锦千丈的电功?”
青花伞父不觉怒道:“掌院仙博,您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羽非他……?”
玉玄子却摇头道:“我若这样想,又怎会招他进入鸿鹄?”
“那您的意思是……?”青花伞父心中一紧。
“事物是有两面性的。”玉玄子平静道。
两位伞神的目光微微一动。
玉玄子不觉放低声音道:“电体元也是如此。”
“掌院仙博,你……?”青花伞母惊道。
玉玄子点点头道:“其实仙院三试那天,我便已看出其体元特异,在我看来,这正是修仙者不可多得的天赋,然这等体元却因恶名在外,极易被人误会,所以我也是考虑良久,方才决定收他为徒。然此冒险之举,还需多方配合,才可渡过难关。”
青花伞母听了,不觉眼圈一红,感激道:“沈仙博能摒弃偏见,器重羽非,实是他的福分。至于我和伞父,自然会尽力配合。”
玉玄子不觉感慨道:“可以想见,二位的辛苦,定然远胜他人,所以在下才会对二位的一片慈心,深表敬意。”
“这才刚刚开始,何谈辛苦?”青花伞父一笑道。
“这一开始却已与众不同了。”玉玄子微叹。
“谁叫我俩是羽非的伞神呢?”青花伞母苦笑道。
“光阴湖这一趟真是委屈你们了。”
“哼,那帮人也真够狠的,”青花伞父冷道,“抓不到羽非,便要削弱他的保护力量!我和伞母为了稳妥,不得不从湖底潜水过来!”
“好在二位有勇有谋,不仅知道浣溪与我光阴湖相通,且还能忍受这湖水的腥气。”
“咳,真要熏死人了!”青花伞父摇头道。
玉玄子也是无奈一笑,忽道:“那二位可知对方何人?”
“对方全都蒙面,出手则为光系仙术,想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且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因此,便没瞧出其身份。”青花伞父回想道。
玉玄子听了,不觉忖道:“除了电体元外,莫羽非的身份也极易树敌,故要想查出对方身份,确实不易。”
莫羽非实想尽快摆脱那中毒之苦,因此那木台之冷,便算不得什么了。那希声心法,玉玄子虽只传了他两句,他却反复琢磨,渐渐便将气息缓和下来,虽还无法完全跟上水波的节奏,但却已能控制气息四处乱窜之状。
这日晚间,青花二伞神请莫羽非在仙馔馆用膳,席间,莫羽非才知伞神都是驾船而来,故他们都常住船上。青花伞神所在的那艘船名为江风号,同船还有另外三组伞神,伞神们各司其职,保证江风号的正常运行。而江风号的船长,正是淳于璟的伞神——金瑶伞母。
临别时,青花伞母送给莫羽非一条护身项链,链坠是把小小的青花伞。伞母告诉他,这小伞除护身之外,还可通话。
莫羽非将项链握在手中,心里一阵温暖。这是他失去母亲后,很久没有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