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217年,青轩城,深秋。
漆黑的天幕上星光点点,静谧而神奇。观星台上,卜师盖融久视星空,默然不语。他双眼深陷,却目光炯然,银白的长须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忽然,他见到了一种奇异的星象。
“这?”他眉头一蹙,沉吟片刻,随即飞身下了观星台,赶往金庭殿。
“禀惠王,臣夜观天象,今夜甚异,星象乃凶,不得不防!”
惠王,便是青轩城主,淳于载荣。
“哦?”惠王眉头一皱,心道:“这盖融一向沉稳,料事如神,此言必有所指。眼下冰玉宝下落不明,魔锦千丈的威力却与日俱增,这难道是其妖体复元,魔功已成之兆?”想到此,他不禁深为忧虑。
近年来,青轩内有冷后干政,外有宝灵威胁,而最令惠王忧虑的是,他近来身体渐衰,尽管御医百般调治,终无明显起色。
“这预兆,可是暗指魔锦千丈的电功又有了突破?”盖融紧张道。
“难说,或许还不止是电功。”惠王摇头道,“据我国师推测,魔锦千丈还炼就了一种暗黑仙术,此术专吸他人心中的邪恶之火,再将之转化为自身内力,因那火焰魔力极强,故吸噬之人,魔力陡增!”
“还有这等妖邪之法?老臣几十年来,可是闻所未闻!”盖融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那妖邪之法,深不可测。那是极寒之地的毒疮!”
极寒之地,冰峰雪刃城,据说那是黑欲王的盘踞之地。
“寡人听闻,炼就‘噬欲法’者,会被那妖法所役。他吸收妖法,也被妖法吸收,如此循环下,人性丧失,魔性铸成!”
“苍天,求您护佑青轩城罢!”盖融颤道。
就此时,侍卫忽报宝灵城主屋伐求见。
惠王和盖融均是一震。
宝灵距青轩约有三万里,即便乘坐仙城的“虎啸车”也需三日左右。屋伐之前来信,本说昨日下午动身,不料此刻却到了。
很快,便见一衣着华美的中年男子走进殿来。
“淳于兄,别来无恙啊。”即便深夜,屋伐也是神采奕奕。
惠王笑而相迎,只见屋伐身着一袭白袍金纹华美锦衣,腰间一柄龙啸剑,眉宇间甚有英武之气。
“惠王殿下,贵体可好?愚弟深夜前来,扰汝安寝,还请见谅!”
“诶,贤弟此来不易,寡人有失远迎。”
“殿下不知,愚弟刚得消息,魔锦千丈竟藏身于凡尘!”
“消息可确切?”
“应该无误。”
惠王心疑道:“魔锦千丈素来狂妄傲然,鄙厌凡尘,又怎会藏身于彼?这其中恐怕有诈。”因问道:“你可知他现在凡间何处?”
“冰莲岛上。”屋伐说时,只暗察惠王神色。
“冰莲岛?不,不会……”惠王不觉嘴唇微颤。
“殿下,您可是贵体不适?”屋伐见惠王脸色苍白,忙道。
惠王却急问:“他在冰莲岛何方?”
“东南方。”
“什么?——你到底如何知其行踪的?”
屋伐便微微一笑,低声道:“贤兄,实不相瞒,此事乃是齐天岛主私下对我所言,”说着,又凑近道:“岛主借助海魅窥镜,测到冰莲岛上新近出现了一枚发光的体元!您知道,只有电体元才有此发光的特征。岛主还说,那电光虽还微弱,近来却不断增强,可见魔锦千丈的魔力正在恢复!你我若不趁此时机,合力攻之,待其魔力完全苏醒,便悔之晚矣!”
惠王一时千头万绪,不觉跌坐在香檀椅中。
原来这冰莲岛之东南,正是其弟遗孀牧紫一家隐居之处。惠王忖道:“牧紫不过一凡尘女子,还不至成为魔锦千丈的猎物。且魔锦千丈若真要对付牧紫,也是易如反掌,又何须亲自出马,更在冰莲岛上稽留多日?电体元?怎么会有电体元?”
屋伐见惠王脸色惨白,不禁心道:“看来我所料不错!”
原来屋伐因与岛主鲍元亨过从甚密,那日便应鲍元亨之邀,参与了岛上最为机密的“玄望会”。其首要任务便是活捉体元带电的龙血新主,以断魔锦千丈之念想(因魔锦千丈需成熟的电龙之血疗伤)。屋伐为博岛主欢心,便积极寻找立功之机,当他听闻那龙血新主身居冰莲岛时,不觉心中一动,想起一人!那人便是其义兄遗孀牧紫。他早知牧紫身含龙血,隐居凡尘,只是不知其具体下落。
然机会到手后,他又惴惴不安:牧紫身含龙血,虽可练成电功,却并非电体元,仔细想来,似乎又不是他要找之人。那么龙血新主到底是谁?
如此疑问,实令他坐卧难安,而牧紫下落,只有惠王最为清楚。于是他星夜前来,以探虚实。
眼下,惠王的神情,似已流露了讯息,但屋伐仍觉不够确切。为了弄清虚实,他又催道:“殿下,事不宜迟!愚弟急来,便怕误了时机,依我看,我们当立刻派兵前往!”
“不,不,此事蹊跷,容我再想想!”惠王摇头道,心中却想:“冰莲岛东南,就只牧紫一家,除她母子两人外,就还有一家仆。牧紫虽可借助龙血修练电功,却非电体元,其家仆乃是寒体元,如此说来,那电体元便只可能是牧翡了。可是,那孩子不是平体元么?难道是其体元苏醒了?”
特异体元可能大器晚成,这在仙界也曾有过。
“惠王,视眼下情形,不如让愚弟先行一探!”屋伐见惠王陷入沉思,不觉心急。
就在这时,又见侍卫来报,说是城楼外竟有二十骑兵,精铠飞马,严阵以待。
惠王听罢,不觉一惊。
却见屋伐拱手道:“贤兄莫惊,这二十骑兵,乃愚弟军中好手,此次随弟前来,只为夜袭魔锦千丈!”
“就凭这二十人?想要对战魔锦千丈?”惠王惊道。
“眼下对付魔锦千丈,重在迅疾凶猛,出其不意!我等夜袭,便是攻其不备,这二十精兵,各有杀招,无论成败,也只能抓此时机,孤注一掷了!”
惠王听了,愈觉屋伐是早有预谋,无非是想活捉牧紫一家,因冷笑道:“贤弟是有备而来啊!”
“惠王,此举关系我仙界安危,愚弟不得不有备而战!”
惠王一见这战火在即,不觉心急如焚。此时他若阻止屋伐,说来便是在阻止其消灭魔头,此举实是有违天道!然若任由牧紫一家被捕,他也有愧于亡弟。权衡再三,他终于道:“贤弟此去怕是要扑空了。”
“殿下,此话怎讲?”屋伐一惊。
“寡人看来,这其中定有误会。总之,那人绝非魔锦千丈!”
“那是何人?”
“恕难奉告!”
屋伐不禁冷笑两声,忽道:“据愚弟所知,当年兄嫂牧紫便是迁居于冰莲岛啊。”
惠王不禁变色。
“难道这事还与兄嫂有关?”
“这种事,不可胡说!”惠王严厉道。
“殿下放心,愚弟也绝不希望兄嫂与魔锦千丈有半分关联。可那人有电体元却是不争的事实!眼下此人体元初醒,本性未露,然其本性圆熟时,便会感到自身内力疯不可挡!彼时,此人为宣泄内力,便会不顾一切,痴迷暗黑仙术,最终走火入魔,与魔锦千丈无异!”
“贤弟此言也太过偏激了!”惠王皱眉道,“此人内力充沛,便如火力旺盛,并无好坏之分,关键看其如何利用;若善使之,则宝藏无尽,误用之,才会遗患无穷。此人若将自身内力用于正途,又怎会与魔锦千丈同流?”
“咳,惠王仁厚,又怎知人心阴暗?纵观浩荡仙史,凡体元殊异者,又有几人能征服自身体元、摆脱仙魔的宿命?”
“仙魔”二字一出,只见电光骤闪,划空而过。
两人皆是一震。
须臾,屋伐却森然笑道:“不过,或许在仙魔看来,饮恨噬欲,妖祸苍生,皆不足为虑,只有雄霸仙界,才是王道!”
惠王见其神情,不觉心颤道:“他口口声声维护正道,然此番言论,倒像其野心流露!”
屋伐见惠王眼有疑色,忙笑道:“殿下,愚弟此番拙论,还请不要见怪,愚弟只是不愿见您仁厚之心,到时却换来歹人恩将仇报!”
惠王听他此说,只凝眉不语。
屋伐见状,又道:“惠王,今日之战,还请您立足大义,与愚弟同心联手,共戮妖孽!”
“哼,好个‘立足大义,共戮妖孽’!难道你真要活捉牧紫一家?”惠王不觉怒道。
“牧紫一家?惠王,你此话却是何意?”屋伐佯惊道。
“冰莲岛东南方就只有牧紫一家。贤弟请想,亡弟载良与寡人手足情深,他在世时对你也甚是热诚。然你却劝寡人‘共戮妖孽’,寡人如何不怒?”
“这……咳,这不是造化弄人么?”屋伐干笑了一声。心中却想:“即便是义兄妻儿,我也不得不捉!再说电体祸胎,本就遗患无穷!我这是替天行道,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