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
一个端坐在华贵轮椅中的白衣男子正在小院里抚琴。白皙修长的手指只是随意的在琴弦之间一拨一挑,那琴音便足以令人痴醉。
旁边一拢红衣的绝代男子正在誊写《涅盘经》,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他偷偷的抬头看着白衣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晕染开一层淡淡的阴影,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晕,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怎么也遮盖不住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高贵淡雅的气质。
“倾宇啊,本侯那么辛劳的誊写经书,你就弹首欢快的曲子吧,否则本侯可能会郁郁而终的!”
方君乾很不爽非常不爽,怎么感觉自家倾宇身上好不容易减退的戾气又加重了啊,连带着眉眼之间都显得更倦了啊……
“今日朝堂上商议的可是匈奴突然来犯之事?”
肖倾宇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问到。
“倾宇怎知?”
一问出口方君乾就觉得自己真是够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他的倾宇的啊!
“肖某收到密报,沧水城太守狄知桐已被匈奴收买,专门为匈奴提供情报。那日袭击我们的便是他派遣的杀手。”
琴音骤急,一片肃杀之意。
“什么?!狄知桐真是枉为我大倾官员!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不忠不义之事!”
方君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白瓷茶盏瞬间在他的手中化为齑粉!
“今后世上/将不再有狄知桐以及他的家族。”
音落。弦断。
“倾宇你……”
方君乾一惊,心中却是万般苦涩,难怪方才惊觉他身上的戾气更重了。
“君乾,八十四云骑已前往沧水城,不日就将赶赴边关探知情报,观察局势,时机一到,我们便可与之一战。”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即使会令天下苍生惨遭兵祸,生灵涂炭……
夕阳映照下,白衣翩跹的无双公子冷漠清寂,直叫方君乾无端的害怕,心下一紧,忽的起身抱住了轮椅中的肖倾宇!
肖倾宇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在讨论国家大事呢这人就死皮赖脸了!
“方君乾,想死就直说!”
可是方君乾却不为所动,只紧紧的抱着怀中之人,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倾宇……你就乖乖的养好身体、眼下莫要操心这些,倾宇希望的太平天下方君乾定当实现,但是你知道方君乾心中害怕……”
方君乾……
痴儿,肖某怎么不知?
但是你我都是深陷在这十丈软红中的人啊,肖倾宇怎能为了自己不顾你不顾这大倾江山社稷呢?这是你我共同打下的江山……
“公子,余神医求见。”
张小朋友一走进小院便看到方君乾很不要脸的又黏在自家公子身上吃豆腐,条件反射的又抛给了方小宝一个大大的白眼。
“请他进来吧。”方君乾无奈的松开怀中之人。
“公子,冒昧叨扰。陛下您也在啊?”
啧啧,看不出来余日还挺有表演天赋的啊!方君乾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装模作样的拿起肖倾宇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肖倾宇颔首道:“不知余神医特意前来所为何事?”
“不敢欺瞒公子,余某这些年一直在研究‘不如离弃’的解药,近日终是有所收获,配制出名曰‘将离’的毒药,虽说是毒药,却是能与那‘不如离弃’相生相克,许能使公子重新站起来。”
余日边说边心虚的悄悄看了一眼方君乾,悔不该当初答应了公子留在朝中侍奉这个主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改明儿若是能研究出后悔药就好了。
果然,无双公子还没开口呢,方君乾就按耐不住性子跳将起来,还随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毒药?!你要让倾宇吃毒药?!”
该死的余****是在坑朕么,上午你怎么不说清楚它是毒药!要知道它是毒药就不让你过来找倾宇了啊!死老头,看我下次不把你的胡须拔光做板刷给小黑刷毛!
肖倾宇不动声色的抬起那足以倾国倾城的漂亮手腕捋着手边的那缕青丝,掩过心中的悸动。
站起来。
还能再站起来么?
自那日服下百毒郎君的毒药之后,他就不再妄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够再站起来。
站起来,俨然已是他心底一道难以弥合的伤口。
“有劳神医了。既如此,肖某便试一试吧。”
再次颔首,仍是八风不动,沉静如水。
但是方君乾却依然捕捉到了他眼中忽闪而逝的光芒。他的倾宇啊,若是能再任性一些就好了。若是能任性的告诉自己他想站起来,那自己也不会心痛至此吧……
“公子决定了么?服下此药后的整整五日,公子便会遭受如同服了‘碧落黄泉’那般噬心噬骨的疼痛,且余某并无十足把握,成功的几率只有七成。”
“肖某决定了。”眼中是决绝也是期待。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肖某也要试一试。
答应了那个人,要同他携手并肩的。
“若失败会怎样?”
方君乾的声音有些颤颤巍巍,他心下明白肖倾宇是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害怕那个失败的结果。
“这个陛下和公子倒是无需担心,失败的结果便是公子白白吃了许多苦,并无其他什么后果。”
这个那个,要是有其他什么后果我敢冒这个险么,就算公子愿意我也不愿意啊,我余家老小的命还捏在你手里呢!
余日腹诽道,表面却是恭敬异常。
“这是‘将离’,公子可随时服下。余某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