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是小子第一个在县城里镇上的春节。
有期待,有好奇,有失落。
春节前两天,小子一个人骑自行车到了监狱探望爸爸。
监狱狱警说,要提前预约探望时间,至少要大人随同才允许探望。
小子失落加失望,但是不甘心,就蹲在监狱大门前,一个小时。
狱警是位当了爸爸的人,走上前和小子闲聊。
小子只说,我就想见爸爸一面。
狱警起了同情心,也佩服小子的顽固劲儿,便要求小子冒充自己的外甥,带他进牢房参观。
小子有些庆喜。
狱警带着小子进了狱警办公室,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随后就拉着小子进了牢房的中央通道。
一进通道,小子浮现了两边都是猪栏的画面,像养猪场的设计格局,只是顶棚是水泥天花板而已。
与上次第一次来监狱接见室的印象比,显得更加压抑阴森脏暗。
此时身边没有堂伯伯,只有狱警叔叔。
小子莫名感到惧怕,以前幻想牢房多么不堪,眼下出乎自己的料想。
狱警叔叔拉着小子的小手,似乎感觉到小子的紧张,狱警蹲下来询问:还要不要看爸爸?
小子犹豫之后坚定了下来:看!
走过并行的几间“猪栏”,来到右边第四间“猪栏”前,狱警叔叔蹲下来,向小子指指里面。
小子下意识的踮起脚尖,视线越过遮挡的矮围墙,通过栏杆间距,跳进牢房里:爸爸落寞的身影郝然映入小子的眼界。
小子潜意识的收回脚尖,眼神躲闪不及:怕爸爸发现我,也不忍心多看看爸爸。
狱警轻声细语的问:还看吗?
小子恍惚着摇摇头,原本迫切见到爸爸的心思犹豫起来,慌忙指示狱警叔叔带自己快点离开。
狱警叔叔知趣的带着小子往回走,一走出牢房中央通道,回到监察室,小子才稍微恢复些心神。
小子向狱警叔叔表示感谢,狱警也准备送小子出监狱大门。
大门前,小子感谢的询问:叔叔,我以后可以都叫你叔叔吗?
狱警笑着点点头:可以啊,小朋友!这边监狱管得没那么严,以后想来,叔叔还是可以带你进去看爸爸的。
小子微笑着:叔叔你真好!但是,暂时我还受不了牢房里面的环境。
狱警慈爱的笑道:是啊!我都待了10年了,也受不了啊。
小子反过来同情狱警叔叔:你们真是辛苦!
狱警恢复严肃:没办法!为了工作为了家庭。
小子若有所思:不能换一份工作吗?
狱警又笑了起来:嗯……怎么说呢,比较复杂!也许叔叔我习惯了吧。
小子有所共鸣:嗯,习惯很重要的。有的习惯害死人,以前我很依赖我爸爸……其实,我爸爸是被冤枉的。
狱警叔叔没有马上接话,往大门里面看了看,随后说道:小朋友,每个家庭都有很多无奈,我猜你家可能有许多不幸,但是叔叔是过来人,见惯了监狱里的分分合合,有含冤受苦有罪有应得,叔叔想告诉你,你一定要学会坚强,不管好的坏的,学会接受学会忍让,日后成为优秀的人,才能尽可能的抹去某些明显的不公平。
小子听后有所顿悟,了解狱警叔叔的一番苦心,坚定的给予回应:好的,谢谢叔叔的教诲!
狱警转而笑了笑:不客气!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跟你聊这些,或许是缘分吧!小朋友,叔叔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儿子。
小子庆喜着:真好!当叔叔的儿子会很幸福吧!
狱警满意的笑着:你嘴真甜!我儿子上初一了,你呢?
小子回答:我也是。
狱警继续问:在哪所初中?
小子回答:县第一中学。
狱警意外道:是吗?我儿子也是啊!他在一年(3)班,你呢?
小子笑道:我一年(1)班。
狱警忽然可惜了下:噢!没事儿啊,你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兴许会认识呢!我儿子叫,张哲添。
小子来了兴致:是吗?我知道他的。乒乓球打得很好!
狱警满意的说:是的!我也鼓励我儿子打乒乓球,说不定以后进省队,进国家队!
小子羡慕的笑道:真好!你们家都很优秀哟!
狱警还想谦虚,结果有同事在大门里面叫他有事,狱警答应着,转向小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子爽朗的回答:叫我小子就行了!别叫我小朋友!
狱警略感意外:小子?嗯,挺特别!那行,我还有事儿,你先回去吧,下次见!或者让我儿子跟你见!
小子庆喜道:好!叔叔你先忙吧,叔叔再见!
挥别狱警叔叔,小子扶着自行车往家赶,估计堂伯伯堂伯母要担心了!
离家也有十来里路,路上的水泥路并不平坦。
中间有一段路在重修,得拐弯走旁边填高的田埂路。
小子或许是赶时间,或许是嫌懒不愿从自行车上下来,径直一路在田埂上骑行,没想到到中间,对面来了一辆拖拉机,小子慌不择路,急忙边下车边拐弯,结果直往田里面冲去,小子摔了个人仰车翻,好在不是播种季节,田里面比较干,可是前两天下过雨,泥巴比较湿软,小子的脚和背直接吸在地面上,爬起来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但是鞋子裤子和棉衣都染了一大块湿泥巴。
拖拉机司机也吓了一跳,刹了车赶忙下来搀扶小子,直问小子怎么样,没伤着吧?
小子原本有股闷气,被司机热心的一问,又感觉暖心了下,只能自认倒霉:我没事儿,洗洗就好了!
司机带着心理安慰扬长而去,留下小子黯然神伤。
小子扶着摔歪了的车龙头,边往前走边找有水的地方。
看到一条小沟渠,小子把车放一边,蹲下用手舀水把鞋先抹干净,接着找干稻草把裤子的泥巴刷下来一些,再用手舀水抹干净,然而裤子和鞋都浸湿了。小子把棉衣脱下来,用干草使劲的搓泥巴,本想再用水洗,突然灵机一动,直接穿回去了,心想等泥巴吹干了变成灰,再用力掸一掸就好了。
小子如释重负,把车龙头使劲扳正,便继续骑上车,朝回家的方向。
进了镇上,小子连忙把棉衣脱下来用力掸一掸灰,忽然感觉到浑身一哆嗦的寒冷。
回到家,堂伯母问小子干嘛去了,小子支支吾吾说去同学家了,堂伯母继续问哪个同学家?小子突然想起狱警叔叔的儿子来,便回答张哲添家。
堂伯母让小子帮忙搬一下货物,眼尖的发现小子从上到下都沾着未洗干净的泥印子,连忙关心问:这么冷的天,这是跟同学玩泥巴了吗?
小子不好意思的承认:骑车不小心摔田里了。
堂伯母大致猜到了,故意反问道:你同学不住在街上?
小子圆谎说:他住在他外婆家,过年。
堂伯母没好气道:行了,赶紧换身衣裳,免得着凉!快过年了,就不要到处跑了,啊!
小子知趣的把货物搬到货架上,匆匆回房间换了身衣裳。
这一天,消磨了些运气,获得了些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