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敲山震虎
邹家弟弟——农牧场革委会主任挨整的消息,是在临近过年时的一个晚上在一棵树大队传开的。
挨着邹家东侧是个篮球场,南边那个球架子边上有棵大树,大树伸向东面的粗大手臂上悬挂着一口大钟——是给大队的队员们传递上班或开会等消息用的。
这天刚吃完晚饭,水生拿着一盏煤油灯,端着一簸箕玉米,去“碾道”碾面。
碾道也是挨着邹家的东面,在球场的北面。“碾道”里面黑乎乎的。水生正要用“洋火”把灯点亮,这时里面传出“咯咯”清脆的笑声——是女孩子的声音。再仔细一听:女孩说,你急啥吗。
原来是金凤的声音。随后就是男人的声音:我早就喜欢上你了,让我亲一口。
啊,是苑喜的声音。这声音钻进水生的耳朵,就像是一缕火苗撩拨着她的心。心想:他们在干啥!顿时,水生的心里不禁涌出一股酸水。她咬了一下嘴唇:凤啊,你也太那个了。但是,这事水生没有跟任何人讲,连妈妈也没有告诉。
事后水生见到金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心想:这面也碾不成了。于是,就端着簸箕往回走。这时,便听到大钟被人敲得山响——是跛子敲的。还有人在高喊:打倒邹主任——是乌日格喊的——他是队里的民兵连长,蒙古族,三十多岁的年纪,是个蛮干而又懒惰的人。说他蛮干,是因为他没有一丁点儿头脑,完全是被人利用地去胡干;说他懒惰也没有屈说他,等分产到户的时候最能彰显出他的这一病垢——他很可能不知道邹主任的名字,因为人们平时都叫他“主任”,没有人叫他的名字,所以不知道名字是正常的,连水也不知道叔叔的名字叫啥。听到“打倒邹主任”这突然的一声喊,水生的的心里“咯噔”一下。
听到钟声,人们都陆续来到球场上。等到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乌连长就大声说,场部的邹主任,还有一个哥哥,解放前是国民党的人,跑到台湾去了,和邹主任还有联系,他们是在用无线电联系。听说,邹主任的家里有个锃明瓦亮的东西(他说的是不锈钢筒),那就是无线电发报机。他经常给在台湾的哥哥发报,报告我们这里的国家机密,也就是说,他是个潜伏在我们大家中间的特务,特务啊!大家说应不应该打倒?此时此刻没人吱声。他继续接着说,都不说话,那就是同情他了?!同情一个特务——是啥罪?我不说大家也明白。他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就听有人大声说,乌日格!你在这瞎嘞嘞啥呐?!谁是特务?啊,邹主任是特务?他是特务那是上边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该干啥干啥去。范主任扫了大家一眼,说,大家都散了吧。乌连长感到有些奇怪,便疑惑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自语: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范主任的“戏”演完之后,有的人无声地往家走去,有的说看戏去了!往家走的人之中大部份又都转回身走向队部了。
水生听到叔叔挨整的消息后,范书记本想把邹会计一职也拿下,甚至还想召开大会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到那时邹会计可就够喝一壶的了。每天晚上被批斗不说,白天还得进行劳动改造,上班、下班的时候,脖子上还得挂个大牌子,只能猫着腰走路,不许直腰。水生看到有的人就是这样被挨整的。邹会计能承受得了吗?!
范书记想,这样做他啥也得不着,还不如趁机把水生和儿子的婚事圆满了才是上策。所以就去找邹会计再次提这门亲事,没想到正撞上了邹会计和女知青做爱的事。因此便上演了邹会计被范书记要挟成全水生和他儿子的婚事。
其实,这件事范大娘压根就不赞成。一是因为水生和处己的儿子俩个人不般配,这样做会对不起邹弟弟对他们的好;二是,邹家要是同台湾有瓜葛,是不是也会连类他们。
范书记说,你一个老娘们家家的知道个啥呀!第一,不相配也得配,我说相配就相配,那是我看得起他;第二,水生不是他邹会计亲生的,她是烈士遗孤,跟他们没有关系。这时候我不去整他就是我的积德行善,我没有落井下石,到啥时候他邹主任也说不出我啥来——何况他现在已经被打倒了呐。
在火盆边上边烤火边抽烟的范大娘不快地说,你这还不是落井下石?
范书记强调:落啥井下啥石,亲亲做成了,那就是亲家了,还能有啥说的。
水生找出了叔叔挨整的最终原因:场部的那位团委书记当上了造反派司令——就是不批准水生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的那位。是他利用青年人的大无畏精神,开始向一些平时就有矛盾的人下黑手了。特别是那些曾对革命有过功的人,更是他“开刀”的目标。
邹家小叔叔挨整,再加上邹会计和女知青的生活作风问题,都成了范书记抓住的把柄。他想利用这些来协迫邹会计,以便实现他的梦想。而邹会计也想利用水生这个养女来当自己这个特殊的保护伞。但又很快水生这把“伞”就成了破伞了,已经不能起到保护他的作用了,所以,他的命运之路开始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