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聘礼
水生的养父邹会计知道了养女和范德明约会的事，还是范书记告诉他的。
范书记说，邹会计，你们水生和我儿子处上了！哪天自哥俩得喝两盅，增加点喜气。
邹会计说，好来，我请客。
正在整理账目的邹会计听到这话也喜形于色了。
母亲问女儿，你处上了？
女儿说，啥处上了？
母亲说，要不是你爸昨晚跟我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呐；德明那孩子咋样？
女儿说，咋样你还不知道吗？
母亲说，我知道!还行！在农村老实巴交的能干活就行了，还图个啥，过门后范家会把你当个“宝”一样对待的，亏不着你；往后你爸也能对你好了。
在邹家母女说话的当儿，范书记喜气洋洋地送聘礼来了，是三大件呐：手表、自行车，还有缝纫机——表是上海全钢的，用红布包裹着——由范书记本人拿着；自行车是飞鸽的，由青年书记苑喜推着；缝纫机水生不喜欢，所以也没有看是啥牌子的——由民兵连长乌日格和另外一个青年抬着。这样如此的厚礼，也只有他家能出得起呐。他们一行人来到院子里，便引来了一些人惊呀不已的看热闹。妈妈的老乡山东黄姨，用山东话喊着养父：大姐夫快出来看看吧！随后又特别专注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里不断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边小声说，这么多希罕东西……哎呀！这缝纫机还是牡丹牌的呐！
邹会计出来了，热情地把送聘礼的人们迎到屋里，请他们到炕头里面坐。
黄姨跟妈说，水生是有福的人呐！
乌日格和苑喜他们分别把自行车和缝纫机放到里屋地中间。
范书记说，邹会计，还有弟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要介意，不成敬意。
他把手表交给邹会计，说，这是一块手表，拿着。
邹会计高兴地说，这得交给她妈。
范书记笑着连声说，对，对，交给她妈。
又说，都别愣着，把缝纫机放好，放在哪好？放一个合适的地方。
葛素珍说，先放在那就行了，先抽烟吧。
范书记说，那就先靠一边吧。他先坐在炕头了。
妈妈把烟笸箩拿到他们的跟前，说，水生，快烧水沏茶……
范书记开门见山：啊——（又在开会了）邹会计，对，水生她妈——老嫂子，我想啊，定个日子，把这订婚仪式给办了。
他非常自信地说。
葛素珍当然十分乐意了，说，书记你来定吧。
范书记说，谢谢老嫂子！定哪天好呢？再让我好好想想，改天再说。
其实，对于水生来说，和谁处都是无所谓的，甚至是同男孩处同女孩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又不能真结婚，最后吃亏受伤害的都是对方，而不是她。
但是她转念又一想：我这样做会不会惹怒了龙王爷呐？
太阳得意地站在西边的草海上，把她的美丽色彩无私地奉献给了跟随在身边的大片大片的白云，染红了她们的笑脸。
水生拉着范德明的手向村头的那棵古树走去……
水生问，你觉着我咋样。
范德明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面说，能干。
水生问，我漂亮吗？
范德明毫无表情地说，好看。
水生问，你喜欢我吗？
范德明说，喜欢。
水生问，你喜欢我啥呐？
范德明说，能干。
水生问，那你爱我吗？
范德明说，好看。
水生偷笑：好玩儿。
水生问，你咋只说两个字呢？
这回范德明不说话了。水生下意识地拽了他一下。
范德明笑了，说，有劲。
水生问，你咋就说俩字呢？
范德明说，真有劲。
水生偷笑：真好玩儿！
水生说，我不是女的你还喜欢我吗？
范德明说，喜欢。
水生问，不是女的为啥还喜欢呐？
范德明说，好看。
水生说，好看有啥用，也不顶饭吃。
范德明说，能干。
水生简直要捶地大笑了。
回到家里，水生还是憋不住一直偷笑。母亲察觉到了她的怪现象，便说，看来处得还不错。随后又接着说，谈恋爱的时候就是幸福。
水生说，还幸福呐，豆腐吧！
母亲问，啥意思？
水生说，没啥意思。
母亲说，傻丫头。
水生没有回应母亲的话，心里却在偷笑：笑吧！笑吧！笑吧！有的可笑就是幸福呐。
水生跟范德明玩儿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没有了新鲜感了，好玩儿的感觉也没有了，便不再去找他了。范书记察觉到了。于是，他便找到了邹会计，问这是咋回事。
邹会计一头雾水，说，不是处得挺好的吗！
范书记说，啥挺好的？我儿子说他们有些日子没有来往了。这事你得弄个清楚，我要快些听到你的答复。
邹会计问老婆，说，这是咋回事，人家范书记都来找我了。
老婆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呀！我觉得咱们水生最近挺开心的啊，也不像是失恋的样子啊。等水生回来我问问她。
母亲问水生：水生你和范家的小子处得咋样啊？
水生说，挺好的。
母亲说，挺好的？要是挺好的那就选个日子把婚订了吧。
妈的语气一字一顿的，像是在试探水生。
水生边看书边无所谓地说，订吧，没关系的。随后又说，订不订婚能咋地，先处着看看再说呗。
妈妈还在盯着水生：人家范书记都找过你爸了，想把这事定下来。
水生说，定吧，你们说了算。
说着这话水生的心里又有了新的主意，于是，便去找范德明了。
深秋时节，天高气爽。
水生心情怡然地来到范家。范德明的妈妈正在两间一明的大炕上编炕席，见到水生进屋便热情地打招呼：水生来了，快上炕里坐。
水生艳羡地说，大娘整天都在忙，太能干了！
大娘说，不干行吗，你没看到吗，咱们这一百多户的村子，哪家的炕席不是我编的，还有外村的，现要还有多少人家等着用我编的炕席呐。
在里间休息的书记听到水生她们的说话声，便马上过来了，说，水生来了。
水生故意说，姐姐呐？
大娘说，刚出去，一会儿就回了。
范书记说，你找她干啥。随后他便去里屋把正在睡午觉的儿子叫出来。儿子在前他在后。
范书记看了一眼水生，便对儿子说，人家水生来找你，你也不主动招呼人家。
水生说，不用，我就是来随便坐坐，跟大娘打打唠，我大娘太能干了。
水生说着话便起身说，大爷大娘，那我就先走了。
范德明也跟着水生出去了。
范大娘对范书记说，我说你咋这样。我对你的这种做法很不满意——人家水生这么好的一个大姑娘，要长相有长相，要多能干有多能干；论懂事，哪个同她一般大的姑娘能赶上她？咱儿子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能配得上人家吗！你硬往一块捏。要是让她叔叔知道了，你这个书记也够当的。
范书记说，你个娘们家家的知道个啥！
范德明跟在水生的身后向村西头的那棵古树走去……
古树下。
水生问范德明，说，你想跟我结婚吗？
范德明说，想。
水生问他：为啥想结婚呐？
范德明说，我爸说了，结婚能生孩子——他想抱孙子。
水生说，我不能生孩子。
范德明扫了一眼水生，没有言语。
水生说，你不信吧？我和你一样，也是男生。范德明眨眨眼睛，像是在怀疑水生的话。
水生说，你不信是吗？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下边。心想：给看看我的下边又能怎样，反正你也是个呆子。说着水生就解开了裤带，让范德明看自己的生殖器，还用手尽力把自己的那个东西往外挤。边挤边说，我和你一样都是站着撒尿的，是不能生孩子的。
水生跟范德明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范德明他爸知道水生我不是个女孩子，不能和他儿子结婚。即使是范书记知道了真像，他也不好扩散，这叫有泪往肚子里流，有苦难咽。
打那以后，水生和范德明的关系就一点点地疏远了。说实话，其实根本就没有近过。即使是近，那也是假相，是装给大人们看的；再后来就彻底地断了。那些“聘礼”也退回去了。范书记见到退回去的“聘礼”气得死去活来的。一个劲儿地说，这回我算是栽了！这回我算是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