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饭时听邵元说,他头天晚上起夜,远远见到过一个鬼影。”榴红说。
“要说撞邪,日子也对的上。你们想,欣儿是那天早上病倒的,下午就发现哑姐儿了。”萍儿姐姐也在。萍儿以前在举人家做过侍女,会识文断字,所以讲起话来条条是道,可这回欣儿怎么听不明白她的话呢。只听她又说:“也许哑姐儿头一天夜里就意外坠井,溺水身亡了。夕食过后不就没人见过她了么?邵元说的鬼影会不会就是她?”
榴红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意外?说不定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们还有心思乱猜!”秋烟有些生气地说,“我要睡了,看欣儿回来你俩怎么跟她说。”
门被拉开了。
一阵凉风涌进屋子,榻上的三人都向门口看过来。纳兰欣抓着门框,似乎要把指甲嵌进木头里去。她脸色苍白,表情木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石像。她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来:“你们说什么?谁坠井了?”
萍儿避开纳兰欣询问的眼神,望向一边,默不作声;平日里话最多的榴红也没说话,抱紧双臂,看向地上。
屋子里的沉寂重得能将人碾碎,秋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纳兰欣,和她眼神相交那一刻又迅速躲闪开去。她站起来,沉默地走到纳兰欣身边,一手扶上她肩,把她拉进屋子,关了门。
“欣儿,”秋烟蹙着眉低头看她,“你病倒的第一天下午,在后院老井里发现了人。捞起来才知道是哑姐儿,已经断气了。”她小心翼翼地柔声说着,一边掉下了眼泪,“这孩子也实在是命苦,生来就是个哑巴,好在出落的伶俐可人,让主家和夫人都喜欢。眼看再有一两年,收到主家房里,若生个儿子,也算熬出头了。平日姐妹们看她得宠,多少有些妒忌,但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心里到底还是怜爱多一些。唉,好好的人,怎么就落了井呢?”
一时间几人都有些唏嘘。
只有纳兰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榴红去拉她坐下,摸到她的手,冰凉僵硬。
“不是她,”纳兰欣勉强地笑出来,“哑姐儿没死,她不可能死了。”
萍儿也凑过来试图安慰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抚着她的后背。
“你那天病得厉害,我们几个做完活儿就回来看你,所以都不知道这回事。”榴红抹了泪珠,跟欣儿说,“第二天哑姐儿她爹来闹了,我才听人说的……”
那日清晨,天还未亮,榴红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她们的寝室在东苑南边,刚好背靠前院,吵闹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萍儿和秋烟都蒙着头继续睡了,榴红觉得好奇,伸手抓了衣衫穿上,只拿水抹了把脸便跑去瞧热闹。
刚从前院边廊的暗门探出头,就瞅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仆役和家丁,围廊里也躲着交头接耳的嬷嬷和侍女。定睛看去,庭中最显眼那一个正是府上的跛腿门房,人称刘老二的。
他满脸通红,腮边又是老泪又是尘土,花白胡须都黏成一缕一缕,边哭着嚎着边踉踉跄跄地往堂屋前走,站也站不大稳,酩酊大醉的样子,旁边家丁一副想去阻拦,却又不好上前的神情。
眼前这个人,正是哑姐儿的爹。榴红忙问旁边一位嬷嬷这是怎么了,才知道哑姐儿出事了。
“主家那天得知哑姐儿落井没了的事,因避讳这种横死的,当晚就差人置了棺木,将她好生葬了,又送了些钱给哑姐儿爹,算是抚恤。哑姐儿她爹没见着女儿最后一面,许是心里不爽,又喝了些酒,第二天一早就闹到府里来了。众人看他年老体弱,又失了独女,只由着他在院子里撒酒疯。就听他在那‘我闺女呦!我闺女呦’地嚎着,末了说了句:‘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怎么还没好好报答我就走了!’原本大家都怪可怜他的,唉,谁知竟说出那样的话来,真叫人生气!”
“后来主家听了响动,到前院安抚他,谁想他见了主家竟骂起来,说他闺女死了没人给他送终,要主家偿命,还想动手,还好被一众家丁给拦住了。亏得主家宽仁,体恤他丧女之情,才没报官,只叫人把他架出去罢了。”
榴红嘴皮子利落,几句话就把前前后后的事都给说清楚了,可纳兰欣一点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满脑子嗡嗡作响。
萍儿忿忿地说:“哼,哑姐儿长到这么大,他辛苦过什么?哑姐儿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主家负担的?平日里也没见那门房心疼过闺女,尽是拿了哑姐儿的例钱去买酒。他喝多了就骂,什么难听话都有,骂得不尽兴还对她拳脚相加。闺女没了,倒有脸来闹。要我说,那老东西必是看主家待人宽厚,想多讹些钱吧。”
榴红也不平道:“就是,这当爹的哪有个爹的样子?说不定哑姐儿就是被他打骂得一时想不开,自己跳了井呢!”她还要继续说,秋烟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看看纳兰欣的神情,就没再出声了,只是捏着她的手叹气。
秋烟坐到纳兰欣跟前:“我们都知道,你和哑姐儿平素是最要好的,可是你也别太伤心。”她的声音像绢丝般柔软,“看,你这病才刚好,别再伤了身子。”
榴红与萍儿也都跟着劝慰。
纳兰欣被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几欲痛哭失声,可还是用尽全力忍住了。看着三位姐姐安慰她的面容,纳兰欣努力拉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姐姐们不要担心了。”纳兰欣想起那几张胡饼,缓慢地将手伸入怀中,慢得仿佛每动一下都痛彻身心。她把饼掏出来递到秋烟手里,“多谢姐姐们这几日的照顾,辛苦了。我今天得了几张酥油胡饼,拿来给你们尝尝。”
秋烟接过去,看着欣儿惨淡的笑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萍儿叹口气,说“你这孩子,生病的时候也好、难过的时候也好,都是这样。一心只怕麻烦了别人,只会勉强自己,嘴上总说着‘我没事’,‘我没事’,旁人看来,也不知你是真没事假没事。唉,你今日要真是放开大哭大闹一场,我们倒放心了。”
纳兰欣听了,脸上还在维持淡淡的笑意,只是低下了视线,嘴里仍说:“我没事,真的。”
纳兰欣睡去的时候,整个人是木的。没办法反应,没办法思考,没办法悲伤,只能被黑暗裹挟着往前走。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从梦魇深处传来一个细碎的声音,渐渐清晰,纳兰欣听见了,是白兔在说:“人皆有一死嘛……”
纳兰欣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井。
在黑暗里,纳兰欣默默站在原地,与身前的井对峙着,那口吞噬了哑姐儿的老井。
天高处有风,吹散了遮蔽弯月的重云,一缕清辉洒在井上。这丝月光似乎也打在纳兰欣的心里,她感到那压住心跳的沉重哀恸开始奔流激荡,彻底击碎了最后一处堤坝,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瞬间倾塌下来。
“是你吗?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纳兰欣口中喃喃,她伸出双手扒在井台,将身体靠上去。一颗饱满的眼泪打在井台上,发出“噗嗒”的沉闷声响。
纳兰欣十一岁了,从有记忆开始,自己被从一个“家”卖到另一个“家”,从不知亲情为何物。直到来到这里,直到遇见哑姐儿。三年来,她和哑姐儿一起吃饭、玩耍,跟她学做活计,跟她学写字,几乎一日未曾离她左右。哑姐儿就是她的姐姐。
她侧着头枕在井上,右耳贴着井台,仿佛要听听井下的诉说。
纳兰欣想起从前听人伴着箜篌唱过的歌谣,虽不明其意,但那悲伤的调子却始终盘绕在记忆一角,未曾遗忘。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纳兰欣轻轻地吟唱,愿这歌谣抚慰哑姐儿的灵魂,愿她能原谅自己,在最需救助的时候,没能赶到她身边。
人皆有一死,她现在懂了。白兔说过,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为什么还是止不住悲伤?左眼中的泪不停聚集,又匆忙滑落,越过鼻梁横流下来,汇入右眼,又带着双倍的水分,从眼角奔出,浸润了压在耳鬓的发丝。
泪眼朦胧中,纳兰欣看见对面不远处的书画苑里有光飘过。她一惊,坐直了身子,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再去看那边,一眼就认出了那朵淡紫色的幽光。莫非,那只会说话的兔子还没走?这样想着,便起身往书画苑里追去。
她跑进院中,只见那人已进了书房,他穿了一身黑,正背对着她,紫色灯光将幽暗的书房映得诡异,也勾勒出那人高挑的背影。纳兰欣知道,那绝对不是只兔子。
那人转身,纳兰欣看见了他的侧脸。是他!是那天夜里见过的白衣男子。纳兰欣想起了榴红的话,三天前邵元也见过此人,还把他当成了鬼影。而哑姐儿可能就是那晚落井身亡的,那么,此事会不会也和这个人有关?还有,他提的琉璃灯,和那兔子用的一样,难道他也是白龙馆的人?
若是平时,在深夜的后院遇见一个浑身是迷的陌生人,纳兰欣必会害怕地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今晚不一样,纳兰欣的心脏快要被突如其来的悲痛、几日来积累的疑问撑炸了,她莫名地恼火起来,将那一点点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
“喂!”纳兰欣叫住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转过来,身上的皮毛罩衣将他衬得异常魁梧,他目光熠熠地看着她,有些戏谑地****:“你又是什么人?”
纳兰欣被他这么一问,顿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硬着头皮,逞强地向前走去,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攥着拳。上了台阶,一步,又一步,站在书房的入口处,面对着那人。她像在给自己鼓气一般,大声地对男子说:“我可不害怕你。”
那人好似被她逗乐了,右边眉梢轻轻上扬,说道:“很好。我也觉得我长得并不可怕。”
“你是天煞馆的人么?”纳兰欣放松了一些,看着他手上的灯问道,“今晚早些时候,有个……嗯……天煞馆来的家伙,也拿着那样的灯笼。”
“没错。那孩子不大认路,这灯是我给他用的。他回来跟我说了这里的情况,我只好亲自来了。”
“什么情况?”
他笑笑没回答。
“难道你是……”纳兰欣心里有个猜测。
“我叫天霖烨。”男子耐心地回答,“你可以叫我天煞子。”
果然,纳兰欣猜中了。传说中的天煞馆,传说中的馆主。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传说。
霖烨见她愣在那里,轻咳了一声,伸手将琉璃灯递到纳兰欣面前,说:“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纳兰欣想着,好像没有一定要拒绝的理由,便默默地接了过来。琉璃灯明明握在手里,却一点重量都没有,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如果不是那紫色的光焰时刻提醒着玲珑,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手里正提着一盏灯。
就在纳兰欣着迷地研究手中的琉璃小灯时,霖烨从胸前掏出一件东西,转身往屋子里走。他在书房正中的位置停下来,转身面对那座巨大的织云屏,招手示意纳兰欣也进来。她有些迟疑,但还是跟了进去。走到霖烨身边,纳兰欣下意识偷眼去看了眼屏风,屏面仍是那副精美的云纹织锦,没什么异常,只是在紫色的光下越发美丽,让她开始怀疑那夜所见的屏风异象只是自己的幻觉。
纳兰欣现在看清了,霖烨右手拿着的,是一把小巧的素面团扇。他将团扇举到胸前,还未动作,却先伸了左臂,将纳兰欣向身后拦了拦,转头对她说:“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还没等纳兰欣反驳那句话,霖烨就转回头去,右手握着扇柄平伸出去,轻轻向内提起扇了扇,然后立起扇面,正对屏风。纳兰欣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小团扇好似在对面掀起了一阵狂风,将那座织云屏拔离了地面
。屏风挣扎着向霖烨和纳兰欣的方向飞来,室内的光线也似乎开始颤抖扭曲。眼看屏风就要重重砸到他们二人身上,就在纳兰欣忍不住要叫出声时,只见屏风在空中翻腾着变小,眨眼间被那扇面吸了进去。
霖烨“呼”的一声,收了团扇,转身看见纳兰欣受惊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地逗她:“我都说了,你可以闭上眼睛。”
纳兰欣根本顾不上和他斗嘴,心里除了惊奇还是惊奇,眼睛瞪着霖烨手里的团扇,原本素净的扇面上出现了一座精巧的屏风,好像画上去了一样。她暗暗赞叹,天煞馆果然名不虚传,这扇子可真是神通非凡。
霖烨将扇子收进怀中,出了屋子,纳兰欣连忙也出了书房,跟在霖烨身后问:“你要把屏风带走?主家知道吗?”
只听他轻微地嗤笑了一声:“织云屏对你的主家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我馆的物件不可流落人间,我此行就是来将它拿回馆中收存。”说着转了身,上下仔细打量纳兰欣,皱了皱眉,“你这样子,不觉得冷么?”
纳兰欣脸上还有刚刚没擦掉的泪痕,一头长发散乱披着,身上穿的是入睡时的寝衣,手脚都冻红了。夜里的确很冷,但梦游出来那么久,之前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她想着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咬着下唇,半晌才说:“没事的,我不冷……”
话还没说完,霖烨一阵动作,纳兰欣只觉浑身覆上了一层厚实的暖意,慌忙抬眼,只见那件长长的墨色大衣已披在她肩上。霖烨身上只剩一件月白色的罩纱锦袍,显得身形颀长,清雅非凡。他朝纳兰欣伸出右手:“多谢啦。”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纳兰欣才记起手里的灯,她连忙递过去。抚着大衣前襟的皮毛,纳兰欣惊叹它的柔软和温暖,意识到它有多贵重,她慌忙地要将它脱下奉还。
霖烨左手搭上纳兰欣肩头,动作柔和,沉默却不容置疑地阻止她脱下的动作。他大喇喇地拍了拍纳兰欣的脑袋,转身要走,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天馆主……”纳兰欣快步跑到霖烨面前拦住去路,她双手拽着大衣前襟,但它对纳兰欣来说还是太长了,下襟在她身后悉悉索索地拖着。她怕霖烨就这么走掉,心里最大的疑问将无从解答,赶忙对他说,“我见过你。三天前的夜里,就在这后院西侧的长廊那儿。”
“哦,是吗?三天前?”他一边说,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今夜之前,他闭门不出已近半月。他张口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天馆主。”
“什么?”
他说:“叫我霖烨,或者天煞子。”
纳兰欣哪敢对他直呼大名,只得说:“好吧,霖烨。”见霖烨微笑,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的好朋友,哑姐儿,两天前从书画苑外那口井里被人捞了出来。她死了。”纳兰欣眨着眼努力不落下泪水,“有人说她是自己跳的,可我不信。但要说是意外,也不大可能,哑姐儿一向稳重,做事又细心的。”
“与我同屋的姐姐说,她也许前一夜就坠井身亡了。”她有些犹豫地问,“那天夜里你从书画苑的方向过来,有没有看到什么?”
“哼”他从鼻子出声,佯装恼怒的样子,挑着右边眉梢说,“你想问,她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对吧?”
“没有没有!”纳兰欣使劲儿摇头,心里还是瑟缩了一下。
霖烨看她惊慌的表情,就没再吓唬她。刚想说话,忽然从几近凝滞的寒冷空气中辨识出了一丝特别的气味,他双眼微微眯起,用力嗅闻着什么。
“烟气。”霖烨蹙眉道,“着火了。”他大步流星地出了书画苑,纳兰欣也奔了出来。
纳兰欣看了看不远处黑黢黢的院落,又去看霖烨严肃的面孔,有些不解:“哪里着火了?”
霖烨眯起眼看纳兰欣,像在思索什么,他张口要说话,又有些犹豫。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院落,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对纳兰欣说:“我知道你朋友的事。的确不是什么意外。”
听了这话,纳兰欣立刻转移了注意,看着霖烨等他往下说。
霖烨郑重地问:“你确定你想知道真相么?”纳兰欣心里有些期待,又有点害怕自己会听到些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霖烨叹了口气:“那好。”
他抬了抬手里的琉璃灯,说:“你看这盏灯,它并不是一般的宫灯。它叫作歧路灯又名忆魂灯,手持这盏灯的人能够穿越任何屏障,到达他心里所想的目的地。”
“真的么?”纳兰欣看着灯惊叹道。
霖烨笑笑,点了点头。“它能带人穿过任何屏障,宫墙、山峦、河流……”他顿了顿,接着说,“甚至时间。”
纳兰欣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霖烨,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他没有。
“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去三天前的夜里,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不能改变过去,只能任由那些事顺其自然地发生。”
纳兰欣立刻说:“好。”
霖烨单腿跪下来,降到和纳兰欣一样的高度看进她的眼睛,捉着她的胳膊,一字一句认真地强调:“我是说,我们虽然能够回到事情发生前,也不能做任何事去改变它。你的朋友还是会死去。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去么?”
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纳兰欣然眼中滚落,但她咬着下唇,仍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霖烨站起来,向纳兰欣伸出手,她顾不上擦去泪水,伸手拉住他。他们面对着书画苑的月门,霖烨低头叮嘱纳兰欣:“没到前千万不要松手。”他对纳兰欣温柔地笑笑,说:“有我在,没事的。”纳兰欣手上用力捏了捏他,表示准备好了。
霖烨又转头看了眼东院的方向,回过头说:“我们走吧。”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纳兰欣,迈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