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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从黑羔子身上,他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也爱想些怪怪的问题。他知道,刨土吃,仅仅是养命而已。祖宗在刨土,子孙仍在刨,刨了千年,也没刨出个啥起色。他就想另走条道儿。趁着年轻,他跑遍了中国西部,成了有名猎人。作为猎人,他成功了,打枪、挖陷阱、放药、下扣子……样样精通。他惦记的野兽,等于叫阎王勾了命。甘肃、宁夏、青海、内蒙古……哪儿有狼灾狐祸,都来请他。他吃香的,喝辣的,风里来,雨里去,任风卷着大胡子,倒也潇洒了几十年。看来,他没白活。可家乡,仍那么贫穷落后。他的存在价值,仅仅是在乡亲们穷极了时,打几只狐子救救急。他的努力,仅仅是换了个职业,并没闯出一条路来。

所谓路,就是他走了,还会有千万人沿了走。仅仅是一人走的,不叫路。他也想带些徒弟,把一身本事传授了,可又能咋样?心术正的不多。那贪字,把良心都淹了,学了本事,也仅仅是添些杀生的罪孽而已。就算有心地好的,学成另一个孟八爷,又能咋样?

有人说,那就走出去吧。双福走出去了。灵官走出去了。许多人走出去了。那又怎样?走出千百个,这儿仍是老样子。变化的,仅仅是多了些飘泊在异乡的孤魂而已。

路在哪里?

忽听到一阵骂。

牧人们以为狼踩了夹脑,带了器具,一窝蜂扑出。

那骂声,却是豁子发出的:“畜牲!一看,老子就知道你不是好货。老子的女人,是你乱摸的?”

谝子辩解道:“这么黑,老子昨知道那是你女人?”

“放屁。女人挨窗子睡,瞎子也能看见那亮光。”

“老子不是瞎子,当然看不见。”

却听得女人笑道:“算了,算了,又没摸到哪里。人家才摸,你就醒了。”“老子要是睡着了,人家不就占便宜了?”

女人吃吃笑道:“睡着了?当然说不准了。我咋知道是人家?男人,都一个样。”

炭毛子打着哈哈:“算了,豁子,拨了箩卜,有窝窝儿在,你在乎啥?”“就是。”红脸笑道,“我看,这地,你也种得费劲,叫人家撒些种子,你收成不就得了。”

“放屁。老子早下种了。”豁子的怒气息了些。

“下了也是个豁子。”炭毛子尖刻地说,“叫人家补上一脚,嘴上就平顺了。”

红脸却道:“真下种了?那就动不得。一怀了驹,再盖一‘脚’,反倒冲掉了。”

“话往好里说。”女人道,“老娘可不是草驴。”

孟八爷过去,斥几声,炭毛子们才缩回原处。谝子叫豁子从屋里赶出,见了孟八爷,讪讪地笑着解释:“起完夜,黑古隆冬的,钻错被窝了。”孟八爷忍了笑,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睡不着,值夜去。”谝子嬉笑着去了。听得炭毛子又一阵取笑,许久,才寂。

孟八爷安排好值夜的,进了屋。豁子笑道:“这尿蛋,一看就不是好货。睡下,就喧荤段子,和这个如何,和那个咋样。我估摸他没安好心,假装打呼噜。果然,他假装撒尿,一进来,就钻错被窝了。”又问女人,“摸了没?”

女人笑道:“我咋知道?老娘睡得跟死猪一样。你一叫,我还以为狼来了呢?

“骚货,你好生这样。”豁子笑道,“叫老子捉了,不把你丢到井里,老子不算人。”

孟八爷忍了笑,胡乱哼两句。却听得屋里还有呼噜声,一看,原来是那条狗,便岔开话题:“哟,人值夜,你倒睡了个香。去,值夜去。”老山狗醒了,打个呵欠,颤巍巍出去了。孟八爷却又“吆吆”两声,叫回了它:“睡去吧。老了,啥东西老了也不成。当年,它可是狗里的赵子龙呢。狼群里,能杀个七出六进。现在,成瞌睡包了。”狗喉间咕噜了两声,算是回答,仍卧了,扯起呼噜。

豁子鼻孔里仍喷粗气,女人低了声吃吃笑。孟八爷倚了枪,没脱衣,倒炕上睡了,安顿道:“警醒些,听到动静,叫一声。”豁子却道:“真没见过这号货色,活人眼里下蛆里。”

孟八爷不应,闭了眼,迷糊了。

天亮了,一夜无事。那夹脑,还好好儿埋在那儿。孟八爷巡了巡,周围沙坡上,连个踪也没有。他怕夹了出圈的牲畜,就用桦条,挑动机关,取了夹脑。

虽说没逮了狼,可也没损失牲口,牧人们很高兴。看来,集中起来值班,倒是个有效的法儿。他们胡乱吃点干粮,喝点开水,三三两两赶牲畜出圈了。

今日,该黄二的羊饮水了,为防止再出现抢水事件,等牧人们赶了牲畜离去,豁子才套了胳驼。刚打了十几个半桶,就没水了,勉勉强强,叫羊润了润喉咙。黄二道:“豁子,我可说好的,这水费不能按羊收,得按桶收。”豁子道:“成哩成哩。这井,越说越邪了。按说,快立冬了,该水旺了。你先去,我今日个再淘一下,淘好了,再给你补。”黄二赶了羊走了。

太阳渐渐高了,日光又照亮沙洼。孟八爷胡乱吃了一点。才一夜,孟八爷却觉得过了好久。沙洼里到处是粪:牛粪、马粪、骆驼粪、羊粪,把原本就不洁的空地弄得脏兮兮的。女人穿个桃红夹袄出来,提个铲儿,捡了牛粪,往自家墙上“打”,牛粪粘,便粘到墙上了。这墙上层层叠叠,有厚厚的一层牛粪了。豁子这屋,并不是土木结构,而是用木桩钉成墙,上面“打”上厚厚的牛粪,便成屋墙了。那屋顶,也不用上房泥,只担了桦条,再铺几块牛毛毡,便构成所谓的屋了。倒也简单。

这屋是圆形的,多大的风,狠劲地吹来,也会顺了外弧消去大力。这种以柴棍和牛粪当墙的屋子,若造成方形,大风一到,就七零八落了。除非,你用结实的土坯和长柴泥,四梁八柱地正经盖了,才可能长久。但这种盖法,费用很是惊人,光运那土坯,得几十匹胳驼跑上个百十趟,远不如就地取材的柴棵和牛粪方便。

牛粪是牧人最好的燃料。那柴棵,虽旺,但忽喇喇燃一阵,便败了。牛粪则不然,耐烧。冬天里,炕上放个火盆,丢几块牛粪,能燃好长时间,而且无烟。那马粪和骆驼粪就次一些,但也能当燃料。女人只捡些囫囵的粪便。叫牲畜踩碎的那些,便由了它们,陪伴沙土去。

孟八爷想到了谝子夜里的闹剧,想取笑女人几句,想想,有当大不正之嫌,便把玩笑咽肚里了。那豁子却边收拾淘井器具,边说:“那谝子,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却干那号驴事。”女人笑道:“男人,哪个都一样,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呢。何况,人家饿蜉疯虱子一个。”

孟八爷哈哈笑了,道:“再别提了。你不见那谝子,清早晨起来,脸还红不朗灿呢,只差钻老鼠窟窿了。也说不准真是睡梦颠吨的,钻错被窝呢。”

“人家清醒着呢。”女人笑道,“先伸了手,在胸膛上揉了一把,才上炕的。

“骚货,你不是睡成死猪吗?他摸,你咋不叫唤?”豁子胀红脸了。

“一叫,不把你吵醒了?”看到豁子的恼样,女人大笑。豁子这才看出女人逗他,就用皮绳,抽了她屁股一下。

豁子道:“孟八爷,今日个,不求别人了,就麻烦你吧。等筐上来,帮她倒一下。这井,非淘不可了,再不淘,冬天可难过了。”说着,他戴了柳条帽,提个柳筐,到那井上。三人抬个新水泥圈,安并圈上。豁子先顺下了井桶,又提了铁锹,沿圈上的钢筋梯下了井。不一会,便听到铁揪往桶内泼水的声音。

“捞”!豁子叫。

女人就牵着骆驼,沿那平时打水时走的道,远远地去了。等那晃着浑水的水桶上来时,孟八爷提了,倒进水槽。

清尽了井底的水,女人用柳筐换了水桶,下到井底。碜牙的铁锹铲石声闷闷地传来。

一个人牵着骆驼,远远地走了来。近了,一看,是那收羊皮的驼子。女人脸上显出几分恼怒。孟八爷知她恨他卖过自已,待要劝,女人却春风了脸,远远地招呼:“驼子,还没死呀?”

这婆娘不简单。孟八爷想。

“死不了呀。老牛不死,稀屎不断呀。”驼子远远地应了,“怀了没?再不开怀,我叫沙湾魏没手子的儿马给你配一脚。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是个无底洞,

“断后根。”女人低低地骂,却高高笑几声,“你也好不到哪里,别看你背上有斗大的疙瘩’老娘肚里怀你这样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捞!”井里传来豁子闷闷的斥声。从语气上,孟八爷断定豁子对驼子有些敌意。也许,驼子先粘过女人。

驼子哈哈笑了,道:“可小心,要是你真怀了十个八个蛇子,那豁子可饶不了你。”

女人吐吐舌头,本想占对方便宜,却反叫驼子占了去。正要反击,豁子却在井里吼了:“骚货,捞!”女人才吆了胳驼,远远地走了。

那装满沙石的筐上了井口。孟八爷用力一捞,筐就到井圈上了。那沙石,湿漉漉的,很重。一人是无法搬到不远处的沙石堆上的。女人放下缰绳,过来,和孟八爷提了筐,倒去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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