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居住了五六年的新房子,也住得宽敞舒适,但是吕招娣还是,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又要搬家了。而且这回,是非搬不可的。
这几年来,她一直压制着全家人,忍气吞声、步步退让、受尽屈辱,就是为了息事宁人、以德报怨、等待着亲友的醒悟。然而事与愿违,反被认为是理亏心虚,是在回避实质性问题。
闺蜜迷迷第一个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搬了新居后,应该是心情愉快,心满意足,但是吕招娣却变得心情兀臬、精神萎靡、苍老呆滞。脸上的皮肤松弛暗哑,眼睛凹陷,眼圈乌黑,很显然是睡眠不足、心力交瘁和心情受压抑。
“怎么啦?柴爿姐,无精打采的你碰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张艳丽顾惜同情闺蜜,焦灼关切地问到。
“唉呀,还有什么可说的!自从搬到新居,就没过上一天安稳太平的日子。二个姐夫先是在我家门口堆放垃圾杂物,我找三姐四姐交涉后,她俩立刻就去搬走。但没过几天又故态复萌,而且还变本加厉。劝说无效,我就去居委会求助。居委会批评劝说后,二个姐夫依然置若罔闻、丝毫不改,还满嘴胡吣,詈辞不断……”说着说着,吕招娣就泪涕涟洏,怆痛万分。
“那你的爸妈作为长辈,也要出来说几句话的呀。”
“说谁呀?说说自己的女儿还可以,这二个姐夫可是连我父母也敢媟笑嘲弄,也要口出秽言的。我父母是在心疼二个女儿呀,哪里敢去招惹他俩。”
“哪也不能由着他俩胡来,你应该报警,让警察来管教他俩。”张艳丽建议说。
“有一次他俩冲进我家挑衅,我就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来了,也做了笔录。一听是亲戚关系,又是一家人的事,批评教育了几句,让我们自己协商解决。报警有什么用呀!”吕招娣心中僝僽、绝望的说道,“阿三头又是个上门女婿,从不插手我家的纠纷。就只能由我一个人和他俩对峙了。”
“真的是无法无天了。他俩到底想怎么样?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张艳丽气愤地问道。
“他俩说分房中吃亏了。如果是在他们单位里分房,肯定要比现在住得宽敞舒适,面积要增加许多。要我现在就立下凭据,二位老人百年后,父母居住的这间房子,也有他们二家的份额。”
“呸,要是在单位里分房,原来居住的旧房子先要收掉。而且置换的面积,决不会超过人均七平米。现在他们的旧房子都没有收掉,还分到了十七平米,另有独立的厨卫,这还不能满足呀?还要觊觎父母的住房!房票簿上是写你的名字,别去理睬他们。”张艳丽义愤填膺,仗义执言。她丈夫单位里的分房条件,她清楚得很。
“噢,你说的对。他们分房时,旧房子都没有收掉。这点我倒没有想到,其实他们并没有吃亏呀!”吕招娣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你就摊牌告诉他俩好了。真的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反倒是在引水入墙、引狼入室了!”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那个时候他们求着要我帮忙,现在是得鱼忘筌、过河拆桥,今后也不知道他们还会怎么闹腾、缠磨了。我也想过,大不了搬家离开这里,彻底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树挪死,人挪活。搬家倒是个上上策,可以避开他们的骚扰挑衅,一劳永逸。”张艳丽赞同说。
“但是,要找到合适的房源难呀,我哪有时间去找?纺织系统都在压锭减产,我们单位职工都面临着下岗,我还敢请假吗?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就可以退休了,我还不跟单位里耗着吗?”
“安居才能乐业。就算下岗了,也不会让你一家挨饿顑颔。你看看你现在这付憔悴的模样,……好好,就依你的意思,先隐忍着,把心放宽了。一年以后,退休了,一定要将这家搬走。你看你现在,还没到退休年龄,头发就已经斑白,还有这张面黄肌瘦的脸……。现在你一定要,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张艳丽又叮嘱了一遍。
很快半年就过去了。这年的夏天特别炎热,呆在树荫底下也会让人浑身冒汗。暑期里,孩子们更是不愿意出门。
吕招娣的二个儿子长得又高又大,像二个大小伙子了。哥哥温小武已经参加完高考,他报考的是军事学院,现在正等待录取通知。弟弟温小威也在就读高中。在家里时,他俩经常听到隔壁二个姨夫找上门来吵架,这时候只要他俩一起站出来,也能威慑一下。但是母亲不准他俩参与,每次吵架时,都要他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所以,在听到辱骂父母的詈辞中牵连到他俩时,他俩也是隐忍不言、恝然置之。母亲教育过他俩,一定要懂得尊重长辈,孝敬长辈。
这天父母都上班去了,兄弟俩吃完午饭,正在客厅里玩电脑游戏。外公外婆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午觉去了。
突然间,兄弟俩听到了急促而又猛烈的“嘭嘭嘭”敲门声,温小威摘下耳机,起身前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半,就见到是对门的三姨夫。他****着上身,露着膨脝大腹,脸色紫赯,满嘴酒气,要进到屋子里来。
“我爸妈都上班去了,你有事请等他们下班回来后再来。”温小威边说边将房门关上。岂料,三姨夫用脚一蹬,就将房门踢开了。
这位三姨夫在搬场公司工作。他有力气,没素质,粗野蛮横,又颟顸鲁莽。将门踢开后,他骂骂咧咧,挥拳就朝温小威的脸上打来。温小威猝不及防,踉跄后退几步倒在地上。哥哥温小武立即上前与三姨夫理论,也挨到一拳。弟弟趁机爬起,抓起放在门边的一把扫帚,举起就朝三姨夫的头顶劈了下去,劈在了他的肩膀上。
三姨夫恼羞成怒,夺过扫把扔在地上,又将温小威打倒,并骑在他身上挥拳猛击。这时候,四姨夫也赶来了,站在门口,呐喊助威。
哥哥见到弟弟被三姨夫压在身下,遭到暴打,满脸是血,鲜血四溅。他怒不可遏,抄起那把金属柄扫帚,使上浑身力气,对准三姨夫的背部猛击过去。只听到“呼呼呼”的风声和“啪”地一声脆响,三姨夫挥拳的那只手垂了下来,身体也侧着訇然倒下,扫帚的金属柄也被击打得弯曲了。弟弟趁机脱身爬起,跑进厨房间里,抓起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哥哥见了,急忙将弟弟拦腰抱住,并夺下了他手里的那把菜刀。
连襟中四姨夫是最阘茸怯弱,又阴鸷狡猾。每次吵架他都会狐假虎威地跟在后面,煽风点火的挑动、声嘶力竭的鼓噪,就为了也能分得一杯羹。见连襟被打倒在地,外甥手里还握着把菜刀,他马上钻进来扶起连襟,连拖带拽,架着他狼狈逃离。三姨夫表情非常疼苦,一路杀猪似地嚎叫。这时他喝的酒也醒了,一定伤得不轻。
二个姨夫肇事后离开,兄弟俩紧闭房门,小武给母亲打了电话。家中二位老人,不知是耳聋还是惧怕,始终都没有打开过房门。
吕招娣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心急如焚。了解了大致情况后,要求二个儿子锁紧房门,保护现场,立即拨打报警电话。她自己立即向单位请了假,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回家去。
警察来后,了解案情,勘察现场,接着将涉案人员都带去警署。
等吕招娣赶回家中,又追到警署时,小儿子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头上贴着纱布,扎着绷带,眼睛红肿。小儿子是嘴唇开裂、鼻梁骨折、脑袋遭击打后皮裂。大儿子只是左脸颧骨处淤青,正陪护在弟弟的病床前。小武见到母亲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妈,我俩都很乖,我们没有惹祸。”吕招娣听后,心如刀绞,强忍着泪水。
“妈妈,我想冬冬哥和小青妹妹了。我们再搬回棚户区里去住好吗?那里有许许多多疼我、喜欢我的叔叔阿姨们。我们还是回到那里去住吧。”温小威忍着疼痛,嘤嘤泣泣地说着。
吕招娣再也控制不住了,泪如泉涌,失声哭了起来。她用双手捂住脸,转身逃出病房,跑到走廊尽头,放声嚎啕起来。
因为这是家庭勃谿,也为了给今后亲戚关系的和解改善留下余地,警署做出了调解和处罚。三姨夫酒后私闯民宅、挑衅肇事,是长辈还首先动手打人,负全部责任。承担温小威住院期间的全部治疗费用,因打斗中他也背部肋骨骨折需要住院治疗,行政拘留七天的处罚延期执行。四姨夫虽然没有动手,但也参与了上门寻衅滋事,给予训诫警告。温小武防卫过当,给予口头警告,免于处罚,由家长领回加强教育。
闺蜜张艳丽得知吕招娣家中发生的悲剧后,带着儿子陶小冬和女儿近期的照片,赶去医院探望温小威和温小武。女儿陶小青被保荐到外地舞蹈学院进修去了,已经离开了本市。看着陶小青的照片,温小威脸上泛出了童真的笑容。
“还是早点搬家吧!越快搬走越好,免得孩子再跟着受罪!”张艳丽再次敦促说。
“好的。为了二个孩子,我也只能选择逃离了。打断骨头这筋还是连着的,毕竟都是亲戚,还不能去复仇……也为了能让父母生活得安宁些……现在就听从你的劝告,我决定了,尽早搬离!”吕招娣终于下定了决心。
张艳丽陪着吕招娣找到老街坊——房产中介公司老板裴薄启,请求他帮忙寻找合适的房源。裴薄启对吕招娣的家庭遭遇,非常同情。他明确表态,决不收取她一分钱的佣金和任何费用。
这一次吕招娣再也不提新居的面积,以及要住得宽敞舒适的要求了。考虑到父母年事已高,上下楼梯不便,只要求:置换到底楼或二楼;邻居要有点文化、讲道理、好相处些;再有一点就是,要离开闺蜜迷迷的家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