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甘肃省有了第一条高速公路^天(水)北(道)高速公路。天北高速公路虽然全长只有13公里,但实现了甘肃高速公路“零”的突破。
我当时是甘肃省交通学校的一名在校学生,虽然学的是“道路桥梁”专业,专业课程中安排有《高速公路》课程,但那时候,高速公路还是新生事物,课程也是作为选修课来对待的。全班同学只是从书本上了解和掌握高速公路的知识,对高速公路并没有直观的认识,全班同学都非常渴望有机会能到甘肃第一条高速公路上去亲身感受高速公路的快捷、平坦。
1993年,我班临近毕业,学校安排了生产实习。实习地点在甘肃陇南的成县,到成县时坐车要经过天水。实习期间,老师答应全班同学,在返回兰州途中车过天水时,拐道去参观这条髙速公路。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全班同学们都很兴奋,都梦想着去到高速公路上一睹芳容。
四十多天的毕业实习很快结束了。返回兰州途中,领队老师因为学校有急事,临时取消了参观高速公路计划。全班四十名同学坐在校车上,大家情绪低落,不说话,像霜打的茄子,跟去时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情形判若两重天,大家蔫蔫的样子一直都留在我的记忆中。
这个遗憾很快地得到弥补。参加工作第二年,1994年,我作为一名工程技术人员,参加了当时的甘肃省门第一路“中川机场至省城兰州”的高速公路建设。全过程地参与了高速公路建设,还直接地感受了公路修建过程中建设者的辛苦。后来,相继参加了甘肃境内的多条高速公路建设,有甘肃的第一条一级公路永(昌)山(丹)一级公路,谗(口)柳(沟河)高速公路、山(丹)临(泽)高速公路等等。
2006年,甘肃高速公路通车里程突破1000公里,达到1316公里,成为全国第18个突破1000公里的省份。13年里,甘肃高速公路从13公里到1316公里。目前,甘肃已建和在建的高速公路达到了2026公里,已经形成了高速公路纵横陇原大地,连网成线,实现各地州市通上高速公路的目标。而就全国而言,从1988年全国第一条高速公路沪嘉(兴)高速公路修建起,到今年正好相距20年,截止2008年年底,中国高速公路通车里程已达5.36万公里,高速公路通车里程跃居世界第二位。这些沉甸甸的数字,都无一例外地见证着交通发展的巨大变化。
作为一名工程技术人员,我不但赶上了高速公路的“大投入、大建设、大发展”时期,亲身感受了甘肃交通发展的巨大变化,而且赶上了一个伟大的时代,亲历了这个充满变革和活力的时代。
灯
一
曾经有一个凄美的故事:有个孝顺的儿子和年迈的老母相依为命,共同生活。儿子每天早出晚归,打渔赡养母亲,母亲不论时间多晚,都会在家中点一盏明灯,等着儿子回家。只要家中的灯亮着,有母亲灯光的照耀,不管天气恶劣、风高浪急,孩子都能克服层层困难,回到家中。那黑夜中闪烁着的明灯,是孩子心中的希望之路,温暖之路。即使小如豆苗,也温暖着孩子的心。因为孩子明白,灯下有翘首盼望他回去的母亲,有一双关注、关心的眼睛。这样过了许多年,有一天,母亲病倒了,卧病在床,她多么需要有人来照顾她啊,但生活就是那样的残酷,如果孩子不出工,生活就没有办法维持,孩子依然驾船出海了。夜晚,母亲太虚弱了,备受病魔折磨的她再也不能起床给灯添油。深夜中灯熄灭了,结果儿子失去方向,在黑夜中溺水身亡。母亲在苦苦等待中知道了儿子的消息,母亲也悲痛欲绝,最后伤心而亡。从那以后,河边的人都会在深夜家家点一盏明灯,照亮夜归人回家的路。
灯代表着光明,代表着方向,代表着正义,即使在阿拉伯的故事《一千零一夜》中,阿拉丁的神灯也是正义之士的化身,是正义的保护神。
家乡的长者一直认为:我们每个人的肩头上是有盏明灯的。如果肩头的明灯长明,则身体强健,百病不侵,如果某个人容易伤风感冒,打针吃药又不太有效,则会被长者想当然地认为是肩上的明灯不明了。长者就会用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为他扶灯。肩头的明灯扶亮了,自然就是诸事顺心、百病不侵了。男人属阳、女人属阴,所以老家人是非常忌讳别人拍肩头的,尤其女同志拍别人的肩头,会被认为是疯疯癫癫,是不稳重、不懂事的二百五表现。
大海航行靠舵手,但更需要灯塔。黑夜中灯塔上的明灯,它穿透了阴霾,指引着方向,给夜航的人带来希望,带来乘风破浪的勇气。黑夜中闪耀着的明灯,闪耀着温馨,充满着暖意,对每个回家人都是召唤、呼唤。我特别喜欢歌手郑智化的歌《星星点灯》:“星星点灯,照亮了每一个回家人的路。”
冰心的散文《小桔灯》,那照亮夜路的灯,现在读起来也充满着温暖——有灯的夜路就不会孤单,不会寂寞,也不会恐惧。
自从选择了公路,成为一名光荣的公路人,就选择了与这条梦牵魂绕的长路相随,就选择了风餐露宿,选择了高山大漠,选择了与孤寂相伴。有时到外地公路施工,一去就是几个月,住在工棚中,晚上单调的发电机的轰鸣声回响在空旷的山谷之间,单调而乏味。多少个深夜醒来,披衣下床,静静地徘徊在工地驻地。四周是高高低低起伏的山形,在夜幕下变成怪兽的模样,天上繁星数点、眨着慵懒的光,此时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也有睡不着,加班的人,从帐篷中透出点点灯光……有时看着这一切,又不由得萌发出发古之幽思的情绪来,想起了家中的妻儿、亲人,那离别中的相思、牵挂特别的伤怀。后来,在夜晚看到公路上车辆流光溢彩,车灯闪烁,我忽然释怀:我们辛勤劳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修成条条大道,增加基础设施,为经济的大发展提供支持吗?那深山大漠公路工地上闪烁的星星点点的灯光,不就是为了道路修成后的车水马龙,公路上夜行车的流光溢彩吗?想到这些,所有的劳累、几个月的疲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后来工作变动,专职进行公路的小修保养工作。经常要到省道212线、巴丹吉林沙漠的路段去检查桥梁、查看公路病害,到每个养护站去查看内业资料。每次做完这些工作,回来时往往是半夜。夜晚在沙漠路段行车,耳中听到的是车窗外呼呼的风声,车灯照射到路基两边,反射回来昏黄的灯光,所有的这一切,单调而乏味。由于路外的参照物都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仿佛觉的车就没有行进似的,偶尔对面有车驶来,这才知道车是快速行进着的。
当我们昏昏欲睡,当我们的车从沙漠中驶出,进入绿洲前,首先就会远眺到金昌市的万家灯火,看到金昌工业城市那特有的林立的工业烟囱。此时睡意会立刻一扫而光,心中充满了温暖、感动、激奋。那刹那间的感动,那种奇异的感觉很难用词、用语言形容。有时感动、激奋得令人热泪盈眶。仿佛那飘扬的烟气、浮尘,平时没有多少好感,制造污染的工业大烟囱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了。
回到家属院楼下,仰望着家中的灯光,看到这充满温暖的灯光,仿佛一天的劳累都一扫而光,感觉到了那辛勤劳动后的甜蜜,所有的劳累都觉得很值。妻多年形成一个习惯,不论我回家多晚,她都要在卧室留一盏灯,等我回家。
公路人会经常搭乘沙漠中的大货车上下班、回家。我多次听到跑长途、跑夜路的司机发自内心的话:黑夜中、在漫漫长路中,温暖他心的,是家人的思念和关怀,温暖他眼的是那长路中显得有些孤单和落寂,每隔几十公里分布,显得孤零零,对公路不离不弃的公路养护站。那公路养护房中透漏出的点点灯光,那不经意在夜晚透漏出的灯光,令他心中感到踏实,克服了恐惧、战胜了孤寂,打起了继续前行的勇气。那些灯光,使走夜路的他们感觉到漫漫大漠中,他们不是唯一的人群D他们明白,只要有公路养护站就有人在值守着公路的畅通,只要有养路人,就表明前方的道路是畅通的。
跑长途的司机常常会遭遇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暴风雪、泥石流、滑坡等险情,有一次,我乘坐一辆过路大货车,司机动情地讲述了他在行车中遭遇暴风雪,车辆受困,寸步难行,差点冻死,是养路人把他救助到了养护站,让他免费住宿,最后想方设法把车拖到养护站,避免了损失的故事。
在高山,在大漠,在海岛,在山寨,只要有公路的地方,就有公路养管站,就有养护公路的人。气候恶劣也罢,条件艰苦也罢,是公路人不离不弃守护着公路,以养好公路,保障畅通的理想信念和神圣使命在尽职尽责。
公路养管站过去叫道班,是公路最小的生产单位,成为常年养护公路,保障道路畅通的驻守点。这些道班,平时是养路人的宿舍,养路人的工作点,生活点,但在荒郊野外,在突发的自然灾害面前,在遭遇坏车、遭遇车祸的危难之中,又是过往司机的救助站、车辆修理间。在繁华的城市、在人烟稠密路段,市民、行车人是感受不到养路工这个职业的,是太多的人流掩盖了人们关注的目光,车辆抛锚时,可以就近修理。而在高山大漠、戈壁荒郊,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坏车、遭遇灾害天气,那就有时意味着受罪、意味着遭受损失,甚至意味着死亡。能帮助他们的,只有过往司机和养路人。人在困苦环境下往往能形成真挚友谊,沙漠中行车的司机和养路人最有感情,也最能体会到养路工存在的价值,没有养路工,那沙漠中的一场大风刮过,一场沙尘暴,路都没了影子。是公路人第一时间赶到,清理流沙、恢复交通,解救受困的司乘人员。在遇到灾害天气,养路人一次次将塌方、泥石流的路段抢通,看到大批受困的司机通过抢通路段,每当此时,他们会不约而同地鸣响喇叭,表达对养路职工的敬意。
那黑夜中点燃的养护站的灯,是公路人对事业的执著之灯、忠诚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