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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金灭】

公元1234年,灭金的最后号角已经吹响,各路兵马齐集,蒙宋联盟在忽必烈和韩岳的商议下已经形成,两方约定,南宋出兵与蒙古共同夹击金国。

这本是郑媛应该来的年份,这一年,兵荒马乱,她可以趁乱潜入中都,获取太子塔内的女真史书,然后在十天之内回到现代,顺利地完成毕业论文,成为一方学术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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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此刻的她,早已于几年前失去了全部的穿越武器,只能在相州的将军府里,跟一群古人一起混日子。

好在,在将军府里,她重新获得了自由,再也不必看人脸色生活。在这里,甚至她的地位极高。一方面,她是蒙古国前来和亲的宗室女,另一方面,韩将军和陈夫人对她极为敬重。

韩岳此刻在宋廷的官位极高,每当朝廷有战事文书来,驿官总是先送到将军府。木兰要看,韩岳并不阻拦。

他深知她心系忽必烈,却从不点穿。

韩将军亦不负所托,将木兰照顾得很好,加上南境气候湿暖,木兰的咳疾缓解了许多,将军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对待木兰亦持君子之道。因此,虽有夫妻之名,却从不在木兰居留宿,连一起吃饭都是极少的。

木兰在相州,过上了这几年以来最安逸的生活。衣食住行皆有人服侍,旧时的小友陪伴在侧,与深明大义的陈夫人又结为至交好友,将军府里的众人皆佩服她的见识。

“姐姐,你为何总是要教我们这些数术?”窦青柏拿着自己切割的三角形木片,笔画着书桌上那些图形。

这对于现代人而言,无非是最基础的几何,但对于南宋人来说,三角尺、量角器,解析几何都是奇怪的术。

窦默晚年得子,去世的时候青柏尚年幼,因此将毕生所学医术和武功传授给了女儿和乘龙快婿。木兰自知再也无法回到未来,也想找个聪明的孩子,将自己的所学教给他。

何况,年下连年战乱,十屋九毁,百姓无处安居,若是能教会青柏建造原理,也不失为百姓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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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暑天节气,木兰已经在相州韩将军府呆了一年了。

一日,陈夫人缓步走进来的时候木兰正在绘图,多日来的默契使她她头也不抬道:

“时辰到了?”

“是。”

“何时?”

“十日后,蒙哥、贵由、忽必烈、旭烈兀各率五万蒙军,韩将军率十万宋军,在蔡州合围金兵。报靖康之耻,替爷爷报仇,就在此一举了!”陈夫人愤慨地说。

木兰感觉到一些异样,问:“怎么,这次没有军报书函?难道是机密军机,盟军派人亲自来通报的吗?”

“这……我想你未必想看……”

木兰叹了口气,道:“拿来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夫人无奈地送上袖子里的信函。

“臣耶律楚材奏疏:蒙古国大汗窝阔台问大宋皇帝安好,承大宋皇帝天纵英明,前岁断供岁币于金,使金国力日衰,蒙宋联兵数月来,两军荡破黄河,直逼金军最后之屏障,最后一役围攻蔡州望大宋派军切断金军后援…………”木兰在信中着急地找寻自己挂念的名字。

“又,联军元帅忽必烈王子与察必王妃喜得公主,念两国同心交好,誓灭金国,大汗特封为安定公主………”

蒙古王庭的内政,原本是不会跟汉人说的,只是现在议和,为表达诚意,所以才将这些写在军情奏报上。

忽必烈和察必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们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夫妻。经过这些年,这些事,木兰深知以察必的秉性容貌,能不为她所动的男子天下罕有。

她走了不过数月,忽必烈还是跟察必生了孩子……木兰心如死灰,手握着信,竟跌跌撞撞地站立不稳……

陈夫人上前扶住她,“我说了,你不该看的……他们,毕竟都是同族……”

“不……不是这样的!”木兰满面都是眼泪,吓坏了全屋子的人,夫人使了个眼色,左右都退下了,她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说:“别哭了,注意身份,你现在是联姻的蒙古宗室女,这眼泪,不是你该流的……小心隔墙有耳……”

木兰闻言,任凭夫人取出帕子,替她擦去眼泪。

“夫人,打完仗之后,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郑姑娘有话直说。”

“我在韩将军这里避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请你转告韩将军,上书奏报,说我暴毙。”

“什……什么?那你?”

“我不想再过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只是想找个小村子隐居,从此与忽必烈,与蒙古,与宋,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将军和我如何向忽必烈王子交代?”

“无需交代,报我暴毙就行了。”

“木兰……恕我直言,如果你喜欢忽必烈,你和他之间,有很多心结,战后该给彼此机会解开。”

“不是的,我对他……”木兰如鲠在喉。

“如果不是,为何每次军报来,你都要看呢?你不是关心朝局的人。每次有军报,你只是挑着看看有忽必烈的那几行,他胜了,你便高兴,他败了,你便皱眉。你的心,你瞒得了自己吗?”

木兰怔怔不能言语,忽必烈这个名字,是她心里的死结,而今日,就让一把火烧了吧!忽必烈和察必,无论如何已经有了骨肉,她,又将置于何地?

“你自己想想吧。军情刻不容缓,夫君已经整军奔赴蔡州,最迟三个月,他就回来了,如果你还是要走,我和将军即使得罪忽必烈,也会助你远离尘世的。”

木兰感激道:“多谢。”

夫人转身走出木兰居,边走边道:“其实,你若是肯跟着将军,真的从了他,我们姐妹作伴未尝不是好结局,何况,我知道夫君心里是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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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决战,蔡州是必经之地,蔡州守将仍是金国大将戎越擎,晦仲一心要替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夫人报仇,于是自愿领兵攻打蔡州。

大金已是强弩之末,刘晦仲却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孩童,他领精兵三千,不到三日就攻克下蔡州,活捉戎越擎后却不见将军夫人和小公子。

抓住将军府的下人审问之后才知,原来当年他用刀将妖姬谢丽君毁容之后,戎将军竟将怒火转泄到夫人和公子身上,居然处死了明媒正娶的嫡妻和亲子。晦仲暴怒之下,张榜告知全城,将禽兽不如的戎越擎处以五马分尸的酷刑。

蔡州郊外,新坟已立,刘晦仲带着部署一起敬拜。只见坟墓上写着,将军夫人及公子之衣冠冢,义子刘晦仲泣立。如此一来,金的残暴和宋蒙联军的重情义形成了鲜明对比,蔡州原有的金驻军也纷纷投诚,宋蒙联军的实力更为强大了。

数十年的积怨,数月的血战,化为了数万亡魂。

金灭了。

满身血污的晦仲来不及更衣便冲回木兰居,一把将青鸳搂紧。木兰在边上看着,心生感慨,她从不像旁人那么担忧战事,所有的结局她都知道。

当局者迷,而她,永远只能是旁观者。

她不再过问忽必烈是否安好。她的存在本就多余,她的关心不会对他有任何帮助。

他一定会称帝,而皇后,从来不是她。

晦仲意识到了木兰还站在边上,便放开了青鸳,道:“姐姐可还记得那日被你用石块砸晕的谢丽君?”

“嗯,记得,你杀了她吗?”

“晚了一步,被她逃脱了,但是我已经把戎越擎处死了,只是没来得及救夫人和小公子。”

“她们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戎将军曾经也是一代名将,却最终为美色毁了自己名声,时间男女若以真心相交,则一生爱一人尚且不够,怎能再娶旁人?”晦仲恨道,“我今日便立誓,终身不纳妾,若青鸳先死,我便出家为僧。”

青鸳羞涩地别过头去,木兰却眼泛泪光。

晦仲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子他对你才是真心的,他……”

木兰淡淡一笑,打断道:“这些与我都没有关系了,忽必烈的事情,不必告诉我。”

青鸳道:“姐姐,你何不让晦仲把话说完,这些日子,你神思恍惚,还不是因为牵挂忽必烈王子吗。”

晦仲道:“姐姐不觉得奇怪吗?忽必烈王子近两年一直四处征战,远离王庭,怎么就突然会有公主诞生?且不说女子怀胎需十月,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和亲到相州来,你可曾在王庭见过忽必烈王子?”

木兰一怔,果然,关心则乱。

晦仲道:“何况,我在军中跟王子商讨军情的时候,察必王妃曾派内侍前来问安,忽必烈王子念着旧日情分,这些也不让我回避,王妃的内侍曾提到小公主已经会喊父王了,若小公主真是军情奏报上写的时辰所生,现在也不过几个月大,怎么就会开口说话?”

木兰呆呆愣着不说话,倒是青鸳反应过来了,“看来,这个小公主的身世并不那么简单,说不定只是蒙古国借个由头,给了封号,用来对宋示好的,未必跟忽必烈王子有什么关联。”

木兰心头禁不住泛出喜悦。但即使是这样,名义上,她仍旧是韩岳的妻子,她跟忽必烈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跟着八百年的时差……

金国已经灭了,木兰又住了些时日,只觉得再没有必要再留在将军府,因此决定向将军和夫人辞行。

木兰辞行道:“我来这里已经五年了,已经三十四岁了,再无任何地方可回,也不想再委身任何人,我只想在江南,找一个安静的村落终老此生,不想再纷纷扰扰了,几次死里逃生,自己也累了。从来出来,到去出去,如此而已。”

陈夫人早已把木兰当做异姓姐妹,见木兰去意已决,便也不再阻拦,赠与她很多银子和细软,便为她租了马车,送她上路。

临别之际,木兰拜道:“姐姐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不想再被人记挂了,请向蒙古国报我暴病而亡。如果蒙古王庭怪罪,这份情我此生便要欠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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