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加工工艺并不复杂,主要是对当季的瓜果梨桃去核,脱毛,腌渍切丁,冷冻。”车间主任边走边向我们介绍着企业的生产工艺,果然就如他所说,学食品的我们简单的浏览了一遍就全然知晓了,当车间主任挨个询问我们的时候,几乎个个就像是熟练地老工人,甚至腌渍温度和脱毛的要点都能说下来。车间主任文化程度显然不高,不住的伸出大拇指,在车间经理面前把我们夸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简单重复的劳动却是最累人的,车间两班倒,每班12个小时。我在单冻机前,不停地用木铲把已经切丁的果品摊平;芳芳在我前面的工序,把蒸烫的丁在池子里冷却,兴文却在腌渍工序,大把大把的食盐和味精被撒进浸泡池,也是唯一一个能在脱毛后吃到果子的工序。
“单冻的工序很关键,冻轻了,入库以后不能保证质量;冻得厉害了,果品就冻坏了。这个机器旁边贴的温度表只能作为参考”车间主任详细的给我说着单冻的要领
“出口的产品,你要用手捏一下,现在的手感是最好的”车间主任抓起一把单冻机出来的果丁,我也抓了一把,不过我摘掉了手套。
“嗯,有进取心!”车间主任显然很欣赏年轻人不怕吃苦的尽头,尽管冰冻过的果丁抓在手里非常的寒冷刺骨。
“你先看着,不明白的问问我”车间主任说完,跟着车间统计走进了物料室。我得意的向芳芳挥挥手,芳芳却没注意我,他在忙着将一筐又一筐的果丁倒进传送带。传送带上也会不时的传过一个熟透却没切丁的果子,是兴文的功劳。几乎在一瞬间,每个在流水线上的工友都爱上了这个有点放荡的家伙。毕竟,在后区车间,是很难吃到这样的果子的。车间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连续高强度的劳动,不补充点体力显然是不行的。
单冻机传送带的出口,两个健壮的工友,把冻好的果丁装袋,然后后道工序进行称重,打包,入库。每个人都没有时间闲聊,单冻机是不知道疲倦的,输送着源源不断的产品,无声的催促着每个流水线的工友必须马不停蹄的劳动。只有在产品换规格的时候,才能在单冻停歇的那十几分钟里喘口气。而换料的空隙却是我最忙碌的,每根传送带的筋骨都要仔细打扫一遍,以免对产品串味,而且转速要提快很多。每次忙碌之后,我都会摘掉口罩,大口的喘着气。称重工序的工友,则默默的注视着我,我暗自不爽,不搭把手,还跟监督员一样,什么意思嘛!
晚间的12:00却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按照公司的规定,在这个时间,公司免费提供一顿晚餐,以补充过度消耗的体力。半个小时后,我们将再次面临八个小时的漫长的重复劳动。没有磨炼过的我们,几乎是闭着眼睛,机械的将果丁筐传送在流水线的每个工序,我站着都能睡着,所有的笑话都不能打动睡觉的意志,脑子不断地催促着“睡吧,睡吧”。这个时候,车间的音响照例会播放一些的士高之类的音乐,但是我要说的是,人一旦困极了,你把音响挂耳朵上都不好使!
凌晨三点钟,是人睡眠最深度的时候,我们这些年轻人,却在重复着满负荷的劳动,每个果丁箱加上果丁都在三四十斤左右,一个班算下来,每个人过手的果丁都在三吨以上。
我们后区的生产班长,是个女同志,由于天生矮小,加之脖子特别短,穿上蓝色的工作服,就见不到脖子了。工友们善意的取了一个绰号叫“没脖”。没脖每到凌晨总是很凶狠的提醒着每一个在她看来没有精气神儿的员工。
“加紧,加紧!单冻机断货了!”没脖凶巴巴的斜视着每一个环节。芳芳却“啪--”来了一个立正,手上的果丁箱在浸泡池里快速的摆动,效率瞬间提高了不少。
没脖走过去“刘芳芳,我让你手快点,没让你加紧你裤裆里的玩意儿!”,工序上的工友们都笑了,戴着口罩的芳芳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想他肯定是很窘迫的。一阵无节制的大笑之后,每个人精神了很多,没脖似乎很得益于自己的笑话,满意的往下一个工序走去。
没脖离开车间之后,我摘下口罩“芳芳,你还好吧?没产生什么想法吧?”车间又是一阵哄笑,芳芳摘下口罩,环视了一下四周“你们这群没良性的,也不帮我壮壮胆!”
“谁让你有想法了?你加紧什么不好,非要做个假动作!”我笑嘻嘻的看着芳芳
“这不是配合班长搞好生产吗?我对你们超级鄙视!”芳芳戴上口罩,我也赶紧带上,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没脖可能来了。
这次来的却是我们的班主任,这么晚了,他却来到车间看望我们,在一群人中间看着他瘦弱的身板穿着一件白大褂,心里酸酸的,真想叫他一声:老爹!班主任默默的看着我们,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拍了拍肩膀。是赞许,是心疼,也是鼓励。整个夜晚剩下的时间里,我都被幸福和鼓励包围着,全身暖烘烘的。年轻的心总是需要被鼓励和安慰,事实也证明,这招很管用。
车间的地板上终于射进了第一缕阳光,让我们为之一振,地狱般的炼狱终于看了希望。八点,工友们终于来接班了,车间顿时嘈杂了很多。我按照程序将单冻数量和温控记录交接完毕,摘掉围裙,和同班的工友们潮水般退出车间。久违的空气,我大口的吮吸着自由的味道。来到食堂,我胡乱扒拉了几口,就想回宿舍睡觉。背诵诗文的女同学却坐在我的餐桌旁“你爱吃肉吗?”困意已经袭来,我没有精力再狡辩,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几块肥肉就放进了我的碗里,兴文和芳芳一脸惊讶,分明是在说,你小子怎么这么走运?我目无表情的吃完,说了声谢谢啊,就往宿舍走,除了睡觉,我是什么都不想了。当身体接触到坚硬的床板,我感觉到没有比床板更亲的了!太舒服了!
机械的劳动,快速旋转的单冻,冰冷宽大的木铲,做梦都是在挥动着木铲......。而那个能诵诗文的女同学,我也知道了,她叫张海燕,家庭条件一般,但是似乎她的身体比我们还壮实,虽然也在我们工序,却看不出她有太多的倦容。我仔细审视过车间里的每一个人,在蓝色工作服的包裹下,看不出哪个是她的样子。或许,她在物料室吧。每次,我走进食堂,她都会把几块肥肉送到我碗里,我推辞过,兴文和芳芳也起哄说愿意吃肥肉,但换来的却是被狠狠的剜了几眼。我问她“为什么你只给我呢,帅哥有的是”海燕却只是笑而不答。
适应了高强度的工作之后,不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轻松了很多。精力旺盛的我们还会在早饭后在食堂看会儿电视。烟台自己拍摄的《谈谈心恋恋爱》正是热播的时候,诙谐轻松的喜剧吸引了我们这些还在大学的青葱。几乎每个人都憧憬着能有一段这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