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周徐二人正要离开天金教大营,骑马返回丰恩城时,方锋在后面叫道:“两位堂主请留步。”周徐二人勒转马头,只见方锋在寨门前问道:“两位真的要盗取冷傲风的储粮?”周子游脸上已无半点光彩神色,悻悻地答道:“我们别无选择。”方锋也不好意思叫两人手下留情,只轻声说道:“两位可否替我暗中提点他几句,叫他尽快逃离丰恩城。”周徐二人知方锋与冷傲风有深交,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自那天起,周徐二人就带领着手下的影人,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情。起初,为了不让冷傲风发现,周子游特地用钱买通了城中一些乞丐流氓,去替自已顶罪,把一切装成是一般的失窃事件。同时,钟无相为了配合其行动,不断骚扰城墙,使冷傲风无暇顾及城中安保工作。张果润在抓到几个滋事之人后,也把事情当作成一般民事案件,不予理会。就这样,周徐二人就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当起了仓禀老鼠,渐渐把冷傲风辛苦积攒下来的存粮一扫而空。
等周徐二人偷偷地把城中存粮悉数运到天金教的驻营时,钟无相忍不住哈哈大笑:“冷傲风,想不到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当你知道被你的得力助手背叛时,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会是怎样的心情。”周徐二人听着钟无相这声狂笑,心里很不是滋味,钟无相此时的快乐是建筑于他俩良心的责备上。钟无相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干粮饼,狂笑道:“等一下,我也要来尝尝你冷傲风精心制作的美食。”就在此时,鬼头鬼脑的胡家康似乎又想到了鬼点子,他进言说:“教主,我又想到了一条妙计,可以彻底打击冷傲风军中的士气。”钟无相信任地拍了拍胡家康的肩膀说:“哦,你还有什么妙计,快说来听听。”胡家康:“我们可以把这些干粮饼运到城门前,当着冷傲风的脸,一把火烧掉,冷傲风看着自己的心血精华,付诸一炬,必然气得两眼生烟。城中军士看到粮草被毁,以后更会是无心恋战。”钟无相听了,连连说了五个“妙”字。的确,要是对阵的不是冷傲风,方锋也会呈献这样的计谋来打击对方士气,显然,胡家康今次又立功了。但这同时无疑也是把周徐二人的身份暴露了,周徐二人不由得向胡家康投来怨恨的眼光。
第二天,天金教众贼在城门前一面挥舞着教旗,一面漫骂叫嚣,同时,一辆辆独轮车,把原本应安放在城中仓库里的粮食运到城门前。冷傲风在城头上看到自己辛苦积蓄的粮食,突然出现在城门下,不禁两眼呆直,脑中空白一片,同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也终于发生--------他最信任的两名助手,最后还是选择背叛他。
就这样,一场充满诡诈,背叛,凶险的城池守卫战,在城门前浓浓升起的黑烟下,悄悄拉开了帷幕。
在相信已充分打击了城中守军士气的前提下,钟无相召开最后的军事会议,商讨最后的攻坚之策。方锋作为“保守派”的中坚力量,还是坚持“以逸待劳,消磨对方战斗力”的方针:“既然城中储粮都被烧光了,那么城中就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害怕的东西了。我认为,此时只要耐心等候战机,等城中粮食全部消耗完毕,我军就可以一举破城。”而“激进派”代表胡家康就持相反意见:“方堂主,你的做法太保守了。你刚才都已经说了,城中已没有什么我们值得害怕的东西。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花时间等待,依我之言,应尽快在朝廷援军到来之时破城。”钟无相:“但这丰恩城城墙坚固,守备森严,我怕不易得手。”胡家康似乎已成竹在胸,只见他哈哈大笑着在军帐中四处游走,其轻松自若的神情实在让人想不到他原本只是一个龌龊小人。钟无相:“胡堂主,你既有良策,那就快快道来。”胡家康:“岳丈大人,要破城绝非难事,只要我们故技重施就可以了。”钟无相伸直了脖子,期盼地问道:“愿闻其详。”胡家康:“昔日冷傲风曾用两日攻破此城,利用的就是城中缺粮,人人急于求食的心理。现在的情况没变,只不过守城的官将换成了张果润,冷傲风。张冷二人虽狼狈为奸,但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而且据我所知,张果润还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他的迂腐寡断,在一些事情上,往往与冷傲风产生相左的意见。这一点周徐两位堂主应该很清楚。”钟无相转头望向周徐二人,只见夫妻二人都点了点头。胡家康:“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继续派出周堂主,徐堂主潜入城内,煸动居民生事。城中一乱,我们再翻用旧计,派出一支先头精英部队扮作粮商,离间二人,待混入城中时,就乘机起事。”胡家康这一番进言无疑是要再推周徐二人入火坑,周徐对胡家康更是恨之入骨。无奈钟无相对胡家康还是大加赞赏,还即时任命胡家康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胡家康也一改过往丑态,欣然接受了钟无相的任务。
是夜,方锋又找到了正要潜回丰恩城的周徐夫妇。方锋先抱拳道:“两位此行应要格外小心,冷大哥虽然是谦谦君子,不会为难两位,但众怒难犯,你们一回去必成众矢之的。“周子游知道方锋是好意提醒,也回礼道:“谢方堂主提醒,我们二人现在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们太对不起冷大哥,即使他日在九泉之下,也无颜面面对他。”方锋好意慰解道:“这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我想冷大哥会明白两位苦衷。”在旁的徐媛珊忽然愤然道:“都是胡家康这奸贼做的好事。我夫妇俩他日身为厉鬼,也绝不放过他。”方锋也点头道:“胡家康一直以来就是不断地在教中肃清异己,我看这次也是他故意使借刀杀人之计,陷两位于险地。”周子游:“这狗贼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方锋:“胡家康素来对行军布阵之事,一窃不通,为何这几天突然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周子游:“我想背后一定有人在教他。”方锋:“我也正怀疑此事。胡家康背后这位高人,深谋远虑,熟谙兵法,教中有这样智谋的人实在是廖若晨星。”周子游:“莫非是廖堂主?”方锋:“不对,廖堂主正在漠北塞外执行任务,而且他与胡家康素来不和,胡家康背后之人应该不是他。”周子游:“莫非不是本教之人?”方锋:“既然不是本教之人,为何要干涉本教之事?还有,他虽然处处相帮本教,但今天却做了一件画蛇添足的事,这又是有何用意呢?”方锋陷入了自已的沉思中。周子游自然是猜不透方锋的心思,他抬头看看天,怕耽误了潜回城中的最佳时辰,于是向方锋抱拳道:“方堂主,时候不早了,我俩要启程了。”方锋这时才回过神来,应道:“那两位早去早回,万事小心。”
周徐二人回到城中,果见第二天全城就像炸开了锅似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着粮食失窃事件。有些性格比较暴躁的居民甚至开始冲击衙门,要求张果润和冷傲风给个说法。冷傲风此时也是窘态毕现,他一面要安抚民心,一面要重整士气。而在背后一直默默支持冷傲风的张果润,信心也开始产生动摇,几度召见冷傲风。冷傲风就在一片混乱与质疑声中艰苦渡日。
丰恩城已笈笈可危,就算周徐二人不作举动,城里军民之间,张果润与冷傲风之间的尖锐矛盾,也会在瞬间爆发。周徐虽心有不忍,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在暗中组织着附近的乡民发动叛乱。
与此同时,由胡家康命人假扮的运粮队也悄悄来到了城门之下。冷傲风见到钟无相居然用昔日自己用过的计策来对付自己,忍不住在城楼上哈哈大笑道:“几位难不成是天金教派来的吧。别白费心思了,回去告诉你们的钟教主,休想用这样的小计来骗我。”这时,张果润也在城楼上高呼道:“这样的诡计我已领教过了。你们不必多费这个心了,尽管率军来攻吧,我们已作好誓死一战的准备。”
哪知那些运粮队也不掩饰自已的身份,带头的一个说道:“两位别误会,我们是来投诚的。”事情突然有了微妙变化,让张冷二人对战局的变化有了不同的预测。带头一人扯去脸上伪装,忽然说道:“冷堂主,你还认得我吗?”此言一出,城墙上的众官兵不由得大吃一惊,天金教的堂主居然潜伏在守军中。张果润在城樯上呼道:“你胡说些什么,这里没有什么堂主。”城门下之人回答道:“城里这位督兵大人就是昔**们的冷堂主。”这句极具震撼力的说话一经出口,城墙上的张果润,以及一众士卒都齐唰唰地把视线转移到冷傲风身上。只见冷傲风脸上神情已有了明显变化,片语不出的他似乎在默认着这一事实。张果润虽然心里打着寒颤,但也极不愿意相信这事实:“这位督兵大人是本城土生土长的居民,不是你们什么冷堂主,你不必再费唇舌了,我们不会上当的。”带头人没有理会张果润,继续冲着冷傲风说道:“冷堂主,教主说,只要你献出城池,一切就既往不咎。”就在众人都期望着冷傲风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的时候,冷傲风像是变成一尊沉思者石像,久久不能说出半句话来。城下之人见冷傲风不答话,随即又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肯回来,那就请你收留我们,让我们这些弟兄再跟你一起出生入死。”冷傲风看着城楼下一个个熟悉的脸孔,他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自己这复杂的过去。
看来胡家康真的有高人指点,知道对付冷傲风只能动之以情,于是这支运粮队中全部都是冷傲风过去担任代堂主时身边最亲密的下属。因此冷傲风看到这张张熟悉的脸孔,重情重义的个性使他不由得生起恻隐之心。
终于冷傲风嘴里吐出一句众人久盼的说话:“对不起,我不是你们的冷堂主,你们认错人了。”城下众人听到冷傲风这句说话后,忽然唰地一声从粮车上抽出一把把雪白银亮的大刀,并把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既然堂主不肯收留,我等就唯有死在你面前。”冷傲风连忙劝住道:“且慢,事情未必就如各位预想中的糟糕,诸位何必轻生呢?”众人:“我们背叛了天金教,冷堂主又不肯收留我们,我们是必死无疑。与其做别人的刀下亡魂,倒不如自行了断。”冷傲风:“且慢,要是诸位真心来投,我们可以考虑让几位进城。”众人果放下刀子,满怀期待地问道:“堂主肯收留我们?”张果润颤抖着问道:“你该不会是真的要让他们进城吧!”冷傲风:“大人,如果他们几个是真心投诚的,我们或许可以在他们身上得到好处。”这时,张果润满脸惶恐:“你果然是天金教预先派来的奸细。”冷傲风大怒:“张大人,直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吗?”张果润神情慌张,麾令城中兵将道:“人来,快给我拿下这个奸细。”冷傲风身后的两个士兵就从后扣住冷傲风双臂。冷傲风:“这可能是对方的离间计呀,大人,千万不可上当呀。”想到这点,张果润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对城下人说:“他真的是你们口中的冷堂主?”城下人答道:“我们有证据证明。”
张果润一时还分辨不了眼前这些人哪些是敌,哪些是友,在城墙上一直是迟疑未决。要是冷傲风真的是天金教派来潜伏在城中的卧底,那么这个打击对于张果润来说,可是致命的,但要是冷傲风是清白的,这样的怀疑必使两人本来亲密无间的伙伴关系产生裂缝。
就在张果润将信将疑,疑而不决之时,城里爆发了骚乱,由周子游,徐媛珊策动的骚乱席卷全城。人们都在高喊着:“惩治内奸,还我城粮”的口号,浩浩荡荡地向城楼开来。经过天金教奸细的挑拔离间后,人们口中的内奸竟是一直以来为城中百姓鞠躬尽瘁的冷傲风。
内忧外患夹击之下,张果润也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只见他在城墙上痛苦地用双手抱头。也在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不是很明智的决定:“开门让粮队进来吧。”
战云密布的天空,硝烟弥漫的空气,愁云惨雾的城廓,失去信任的冷傲风,精神崩溃的张果润,迷失理智的人们,这一切一切都似乎预兆着一个无可挽回的结局,一个让人心酸落泪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