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暄哗吵杂声中,宋总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宋总工在众人中是最德高望重的,看到宋总工的手势,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宋总工神情复杂地缓步走到冷傲风前,与冷傲风四目双接:“事到如今,我只有相信你。你放心去干吧,不管事情变成怎样,我都会支持你!”听到这句支持的说话,冷傲风脸上洋溢着久违多时的笑脸,这一张自信的笑是自他从代堂主退隐下来以后,已很少向人展露。周游二人更是有如看到昙花再现。
得到大家的支持,冷傲风选择了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起事。大家依言回家准备,周徐二人也心情复杂地回秘密据点。回去的路上,周子游脸色沉重,像是思考着一些很严重的问题。徐媛珊除了是他的得力助手之处,更是开解他心灵的亲密爱侣,看到情人愁眉深锁。她把头轻轻放在他肩上道:“子游哥哥,你在想什么?可以让我给你分忧吗?”周子游也轻轻用一只手臂圈住她的纤腰,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堂主既然知道我们不肯变节,为何还在我们面前暴露他自己的行动计划。”徐媛珊:“冷大哥过去就是这样,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周子游:“难道他想利用我们施反间之计。”徐媛珊:“我看未必,我从冷大哥眼中看到的只是信任和支持。”周子游:“那你认为我们的计策能成功吗?”徐媛珊:“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冷大哥似乎已经把我们看作是自己人。”周子游长叹一声:“这就是冷大哥用人的智慧吗?想不到我跟他还有这么大的差距。”
徐媛珊知道周子游一直都以冷傲风为人生目标,只是冷傲风每次给她二人的感觉总是有如天神一般玄妙:“你不要再跟冷大哥比,冷大哥这种神话般的人,只适合存在于我们的心里。”徐媛珊抬起头,用一对水晶般通透的大眼睛看着周子游:“况且,我的子游哥哥也有他自已独有的魅力”。周缓二人两目交投,情不自禁地吻了起来。
事情一如冷傲风的预想中发展,虽然在运送柴火的途中出现点小插曲,但冷傲风丰富的经验,老练的行事作风,让人在赞叹他的奇思妙想之余,还会对他的谨慎冷静啧啧称奇。在报更人敲响了二更的锣声时,冷傲风点起了柴火,随行人马上大喊失火。果然,在缺少训练和指挥的情况下,城中的官卒乱作一团,纷纷往浓烟处集结。冷傲风等人趁混乱之机潜入府衙中,待众官兵得知是计,四出抓拿肇事者时,冷傲风的疑兵之计,又弄得城中官兵草木皆兵,人心惶惶。乱则生疑,因此,即使冷傲风报置的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出现,也会弄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追着一个个疑幻疑真的影子跑,全城官兵一下子被冷傲风调离了岗位。本来严密的布防,变得漏洞百出。冷傲风带着众人轻而易举地潜入本来应当是防守严密的府衙。
就在整个丰恩城乱作一团的时候,张果润却还埋头于宗卷之中。他为了要平反过往官吏的所有冤假错案,几乎把一切都忘记。在听到城中在抓奸细的时候,缺乏治乱能力的他也只能一味地叫众人回归原位。
就在张果润惊慌失措之际,冷傲风带着五个乡民,手持柴刀冲入了府衙,把张果润吓得软摊在地。
张果润:“你们这群暴民要干什么?”冷傲风:“哈哈!大人,我们几天前见过面,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张果润整理一下心神,定睛看时,才惊道:“你,你是那个几天前在府衙门前赖死不走的叫化子。”冷傲风:“对,那天我还力劝知府大人加强戒备,你还记得吗?”张果润:“我记得。但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当本官处理完手上事务后,必定广开门道,听取众言吗?”冷傲风:“光听取是没用的,很多事在知道了其重要性后,就要动手去做。敢作敢为,是当一个好官的必要条件。”张果润:“你想说我不是一个好官?”冷傲风:“非也,只是张大人离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官,还有一点点距离。”张果润:“我对百姓是一片丹心热血,我哪里做得不对?”冷傲风:“你对百姓的深情厚义,我们是知道的。但光有一腔热血,是没用的,就像今晚,要是我不是几天前直言进谏的那个乞丐,而是真真正正的强盗。我想大人你早就没命了。”张果润扶着桌椅若有所思地站起:“制造今晚混乱的是你们?”冷傲风:“不错!”张果润:“你为何要这么做?”冷傲风:“只是想你明白一个道理,养得再肥的猪,也不过是别人嘴边的肉。老虎不长出尖牙利爪来,也不过是只小猫。”张果润:“你想说本官是猪?”冷傲风:“大人切勿误会,我们毫无贬低大人之意。只是大人太专注于某一方面的事情,因此缺少了从大局上的考虑。”
张果润像是忽然省悟起什么重要的东西来,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在一张靠椅上坐下。冷傲风等众人手里虽拿着柴刀,但这些柴刀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用来吓唬一下张果润的道具,看到张果润似是有所幡悟,都垂下了握刀的手。在一阵漫长的等待后,有几个捕头这才想起他们的大人还在书房里看书。
衙卒重重包围了冷傲风等六人,冷傲风脸上始终带笑,全然不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衙差当作是一回事。就捕头下令捕获冷傲风等人时,张果润突然站起,说了声:“慢”。然后就一步一踱地来到冷傲风前,问道:“这位兄台,请问高姓大名?”冷傲风回答:“敝姓杨,名念恩,是本城的居民。”张果润:“你冒死来谏,其心可嘉,但你故意制造混乱,导致城中秩序大乱,兹扰百姓,其罪非轻。”这时,冷傲风身边那五个随行的少年,刷地一声拔出柴刀,对张果润怒目而视,这时的冷傲风俨然成了他们的老大。冷傲风竖起一只手掌示意众人放下武器:“我们的目的已达到。我们现在只能听侯大人发落。”冷傲风的举动,使张果润的脑海又再翻起了当日天金教掠城时的情景,当天那个高大英伟的背影又在他脑海里浮现。张果润心头大动,他命令众衙卒让出一条路,放冷傲风六人离开。虽然这并不是冷傲风预想中的结局,但他能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就只能靠张果润的造化。
冷傲风带着众人只走开了几步,背后张果润忽然又说句:“且慢。”冷傲风知道张果润终于有所决断,轻轻放下提起的脚步。张果润在背后道:“杨兄,可愿协助本官统领城中军防?”冷傲风回头抱拳道:“愿效犬马之劳。”
第二天,冷傲风头上就又多了一个名衔“城中总督兵”。要是说冷傲风昨天的锐意进取,与他昔日淡薄名利的作风大相径庭的话,那么冷傲风昨天的所作所为,全然是为了城中百姓。且不论他当上“城中总督兵”有多威风,经昨天一事后,宋总工以及他身边的街坊邻里都把他当作英雄看待。的确,由他提出兵谏,到最后策划实施,全都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
冷傲风担任总督兵后,也没有闲着。他知道天金教不日就要来攻城,于是马上开始对城中守兵的操练,同时重新找来了城中退居多年的技击教练,教授城中军民枪棒技击之法。期间,他挑选精英,将他多年在天金教指挥作战的经验传授了给他们。这些经验都是他在担当代堂主为天金教四出征战时所积累的,其中不乏与朝廷正规军正面作战和大军团作战的经验,只是在讲授这些经验的过程中,都以第三人称的身份来讲述,而战斗中出现的天金教军与朝廷正规军都改由甲军,乙军来代替。同时,他又指挥全城军民修葺城墙,加挖护城河。
冷傲风虽然极不愿意回忆在天金教中的日子,但这些鲜血的回忆,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却为丰恩城重新打造了一支有着铁一般戒律的守军。同时,冷傲风又大刀阔斧地扩军增容,增加军备。他在天金教的经验告诉他,纪律再严明的军队,没有合适的兵器装备,后勤补给,也不过是纸老虎,于是他召集全城最好的铁匠,全面打造了新一批的兵器。期间,他暗地里请了周子游帮忙,周子游为冷傲风提供了一些兵器铸造的图谱。周子游与冷傲风虽然身份对立,但冷傲风与周子游私底下的感情,却使两人摆脱了身份的尴尬,再度携手合作,使丰恩城重新成为一个固若金汤的坚城铁壁。
就在冷傲风密锣紧鼓的筹备城防之时,天金教的军队已悄悄地接近了这个大病初愈的城池。等冷傲风得知天金教的军队已在三十里开外,抬眼就能看到天金教大旗的时候,冷傲风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这比他预想中的期限足足提早了一个月。但在周子游,徐媛珊的鼎力协助下,丰恩城已不再是那么不堪一击。
但他也知道光靠这几天下来的努力,还不足以应付天金教一堂之众。为什么天金教会提早来攻城呢?这个问题一直困绕着冷傲风,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难找,只是冷傲风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
当晚,冷傲风又在夜间密会周子游,只为寻找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真相。
冷傲风:“天金教提早来攻城了,这消息你应该比我更早知道。”
周子游:“是的。我在几天前就知道了。”
冷傲风:“留在天金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周子游:“你怀疑我也是对的,因为由始至终我都是以影人的身份跟你接触。影人既是人,也不是人。”
冷傲风叹了一口气道:“唉,都怪我。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应把你和徐姑娘牵扯进来。你们两个过的应该是双宿双栖,逍遥快活的生活。”
周子游:“冷堂主,要不是你当初施以援手,我师兄妹俩一早就死了。而且,也是你间接撮合我跟师妹这一段姻缘。”
冷傲风轻松地笑了笑:“你们郎才女貌,就算没有我搞和,你们也是天作地合的一对。”
周子游:“我们在当时是真心真意想追随你的。不管你当初是天金教的代堂主,还是丐帮的一个小乞儿,我们都愿意在你身边效劳。”
冷傲风:“两位的深情厚意我是知道的。但要明白,我招认你们进天金教,并不是只为了让你们为我办事。我更希望你们的赤诚之心,能对天金教产生正面影响。不过,最后我错了,彻底错了。我高估了我了自己的能力。钟无相是彻头彻尾的大魔头,天金教也是朽木之不能雕,顽石之不能移。”
周子游突然向冷傲风下跪:“既然如此,就请冷大哥继续让我追随你吧。”
冷傲风微笑着扶起周子游:“你我本是平辈朋友,本不应主仆相称,要是你不介意我打扰了你跟徐姑娘的二人情趣,我很乐意跟你们在一起。”
周子游惊喜地抓过冷傲风双臂道:“真的?”
冷傲风:“但同时我也很希望你们可以放弃你们在天金教的身份。”
周子游:“我们本来就不希罕当什么副堂主,今天晚上我就跟师妹修书钟无相,跟天金教划清界线。”
冷傲风:“那太好了。”
果然,当晚周子游与徐媛珊就连夜命人赍书钟无相。
第二天,冷傲风就带同徐周二人,来到府衙与张果润见面。冷傲风向他介绍道:“这位周子游少侠与徐媛珊姑娘,都是当世难寻的英雄豪杰。他俩知道天金教要攻掠本城,特来相助。”张果润见这男的长得眉清目秀,女的长得楚楚可人,却不大相信这两个人能影响战局变化。冷傲风看到他这怀疑神色,连忙补充道:“这两位都身负奇技,犹其擅长情报搜集,只要有他俩在,击破天金教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张果润熟读兵书,也知道谍报的重要,但把谍报工作交给这对素未谋面,看似还不太可靠的男女,他还是有着自己的考虑。冷傲风似乎对他表现出的优柔寡断,感到失望,摆了摆手示意周徐二人随他离开。冷傲风只跟张果润说了声“告辞”,就离开了府衙。
冷傲风回到了住所,一脸的愁容让他忽然间又苍老了很多。而徐周二人却不太懂人情世故,在冷傲风面前打情骂俏,独自取乐。当然两人也不是完全不顾虑冷傲风的情感,只是他俩一早就预料到有此结局。周子游:“冷大哥,你何必为这此事闷闷不乐,这知府大人处事寡断,我们早有耳闻。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肯接纳我们也是情理之中。”
冷傲风:“只是委屈了两位。”
周子游突然站起,单手捂胸道:“冷大哥,我俩只要能为你效命就足够了。今晚我俩就潜入对方军中,为你打探情报。”
冷傲风:“恩,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有你们二人襄助,何愁大敌不破。”
周徐二人站起,向冷傲风正正经经地抱拳行礼后,双双离开。
冷傲风虽然对周徐二人推心置腹,但两军交战来不得半点闪失,这夜,冷傲风再次造访张果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