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风与方锋多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后,方锋就离开了树林,一路往西,前往云南。
冷傲风又在树林中多待了半个月后,才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漫无目的,一步一瘸地向前前进。江西各大大小小的城镇中满布的是天金教爪牙,冷傲风只能选择在一些不起眼的小村庄里落脚,但这种只有三五户人家的小村庄里不可能有丰富的物资供应,冷傲风只能三餐拼作一餐,晚上也只能借宿别人家的柴房。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冷傲风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冷傲风看着熟悉的城廓,威严的士兵在城墙上巡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愧疚感。抬眼往城门上看时,城门上两个大字赫然入目————“丰恩”。
冷傲风慨叹道:“想不到几个月之间,这座城都改新名字了。”
冷傲风带着愧疚偷偷乔装进入城中,他想进入这座新城看看这里的人事变化,看看这座被他伤害过的城市是否能回复旧貌。
幸运的是,这座丰恩城在被天金教洗劫过后,却有如重获新生一样。放眼四周,街道繁华,人人安居乐业,笑逐颜开,到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看到丰恩城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冷傲风脸上终于寻回昔日的笑容。信步前行,来到城镇中心,这里有一个中心广场,只见工人们忙着搬运一块块的巨石,雕石工匠们则拿着凿子等工具在为这些石头雕塑造型。
好奇之下,冷傲风悄悄走到一位工匠旁边问道:“这位大叔,请问你们在雕什么?”
工匠:“我们在为一位无名英雄雕塑石像,以作纪念。”
冷傲风:“哦,这位无名英雄到底做了哪些丰功伟绩,值得你们如此大兴土木,为他雕塑石像。”
出人意料之外,工匠长叹了一声:“唉!这位英雄替我们杀了那个狗官刘知县,还打开县衙金库,将衙门搜刮百姓得来的金银财帛,分归城中百姓。如此大仁大义之举,我们居然还狗咬吕洞宾,对这位大英雄恶意相待。”
冷傲风听后,才知道原来这尊石像就是雕给自己的,当下两眼不觉意间就被激动的泪花沾湿。
冷傲风强自平伏心中激动的心情:“不知者不罪,我想这位大英雄会原谅你们的。”
工匠:“要是我们知道这位大英雄是谁,我们一定要好好答谢他。”
冷傲风:“我觉得各位言重了,虽然这位大英雄做出如此仁义之举,值得大家尊敬,但我想他还不至于你们为他雕碑立像的地步。”
工匠摇了摇头:“你还是有所不知了。他对我们丰恩城的恩德,不仅在于他为我们除去了刘狗子这条血吸虫,他还为我们带来了一位好知府。”
这听得冷傲风有点莫名其妙,也开始觉得工匠口中所说的大英雄可能不是自己:“哦,难道他是朝廷中人?”
工匠:“非也,说实话,他其实是一个强盗头领,但他出污泥而不染,他不仅身先士卒,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还严令竭止手下,不准兹扰百姓。如此将风,即使古今名将,都不过如此。”
冷傲风虽更肯定工匠说的就是自己,但自己跟新知府的关系还是搞不清楚:“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各位为他立像。而且我还是搞不清楚他跟新知府的关系。”
工匠:“新知府叫张果润,原本是刘狗子的师爷。当天天金教攻打丰恩城,他也有份参与出谋划策。张师爷虽然耿直清廉,对政令制定与施行很有心得,但却有点幽柔寡断,而且不肯跟刘狗子同流合污,所以一直以来都只能在刘狗子手下做些鸡毛蒜皮的事。天金教攻打完丰恩城后,刘狗子被杀,张知府有感那位无名英雄以一己之威,镇住了天金教这一党之众,事后深深为他的英雄气慨所打动,所以毅然决定与几个志同道合的书友,夺取了官印,自封为当地地方官。这种先斩后奏的举动虽然触怒了朝廷,但朝廷中念他在执政期间,将丰恩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上缴国库的财政收入有增无减,最后不仅不降罪于他,还正式任命他为丰恩城知府。”
冷傲风这时才想起当天那个城头上,跟自己斗智斗勇的小师爷,同时也把来龙去脉理清了,他笑着对工匠说:“我想这也是这位大英雄意料之外的事情吧。丰恩城有今天的繁荣应该归功于你们的知府大人”
工匠转身望着身后这块大石头,若有所思地说:“事实上,我们也打算为张知府再塑一尊像,但张知府说,比起那位无名英雄的所作所为,他的这点功劳根本算不上什么。”
冷傲风激动得嘴唇微启,再也说不出话来,泪花再次沾湿了他的眼球,他只能对着眼前的这块大石,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谢谢!”
不明所以的工匠大叔看到他古怪的表情,还以为是遇上了疯子。
事实上,得到别人的理解,比起别人为他塑像,更让冷傲风感到欣慰。居民自发组织塑成的这尊雕像,已成为了冷傲风与这座城池友谊的见证。
后来,冷傲风在茶馆中听茶友聊谈中得知,此城更名为“丰恩”,是为了纪念无名英雄为城中百姓所做出的丰功厚恩。巧合的是,冷傲风的名字中恰恰有一个“风”字与“丰”字谐音。
冷傲风决定在丰恩城落脚,结束他颠沛流离的逃命生活。因为他觉得即使在这里被天金教抓住,死在这个与自己有如此渊缘的城市中,他也死而无憾。
第二天,一名叫做“杨念恩”的人突然出现在丰恩城,他声称自己是由外地迁来的,因感无名英雄的事情,改名为“含恩”。杨念恩找到上次偶遇的工匠大叔,并言明自己也打算来帮忙雕造塑像。参与雕造这样的一个石像,对他来说,是一件有特别意义,同时,也很有趣的事。
这位宋姓工匠原来是城中最好的石匠,事实上,还是这尊雕像的总工程师,技术总监,同时他也是一个慈祥和蔼,心地善良的好人。他知道杨念恩作为一个外乡人,必没有太多的闲钱,定期付给工钱之余,还不时给他送来一些水果蔬菜和日用品。这些工钱虽然不算丰厚,但维持生活所需已是绰绰有余。
这样,化名杨念恩的冷傲风就这样又开始了另一段平静的生活。
这天,工匠们在为如何雕塑无名大英雄这个问题发生了争议。
工匠老张:“我亲眼见过无名大英雄的长相,他眼睛又细又圆,应该是这样的长相。”说着,就把自己预先画好的相貌展示给大家看。
杨念恩看后,不由得嗞的一声笑。且不论这位石匠的画工如何,单纯从面相轮廓以论,这张大英雄像跟他的实际长相差天共地,只有一对眼睛是画对了。
工匠小陈:“他哪有长得那么丑,依我看,我画的相貌最像”工匠乙也把他自己画的画像展示给大家看。
相比前一张画像,这张算是似模似样,但却是把冷傲风画帅了。冷傲风虽然觉得画中人与自己也有几分相像,但抚心自问,却没有画中人的风流倜傥。
工匠小黄:“你这张画画得像个娘们一样,大英雄上阵杀敌,面不改色,应该是这样的模样。”
这张画画得冷傲风更加英伟,似乎众人之中就以他画得最好。
工匠老张连连摆手道:“不像!不像!这里就我亲眼见过大英雄的相貌,我这张最像。”
小陈:“老张头,你这张画太丑了,大英雄雕像作为我们这个城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筑,怎可以如此马虎了事。”
小黄:“对!我看大家就不要再作这些无谓的争议了,我虽然没亲眼见过大英雄,但我这幅画是根据亲眼看过他相貌的人口述画出来。因此我认为我这张应该最接近大英雄的真实长相。”在丰恩城中,大英雄的事迹已是家喻户晓,而大英雄的长相也是人们茶话间最喜欢讨论的对象。
这时工匠们也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老张,一派支持小陈,一派支持小黄,而事实上,现场最具发言力,最权威的杨念恩却片言不出,只是偷偷地在偷笑。因为石匠们不能取得一致意见,于是只能找来宋工匠。
小陈:“总工,你来说说,我们三人中,哪个画得最像。”
宋总工对比着三幅画作,觉得三人的画像都各有特点,他虽然也跟冷傲风有过一面之缘,但因为是从远处观察,看得并不仔细,所以他也是拿不定主意。
宋总工看了几眼三幅作品,又抬头闭眼回忆了一阵当初的情景,忽然,灵光一闪,主动走到杨念恩跟前:“念恩,你来画!”
老张,小陈,小黄都同时表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他只是一个刚来城中不久的外乡人,怎可能画得对。”
殊不知宋总工的决定反而是最正确的决定,宋总工把杨念恩拉到众人前:“城中,念恩画工最好,而且就我知道,念恩最崇拜大英雄,他每逢听到有人在讲他的事迹,他就一定要争着去听。”
杨念恩连忙摆摆手道;“我不行的!我只从大家口中听过大英雄的事迹,我对他实是一无所知。”
宋总工:“没事,你就放心画吧,反正大家对大英雄的相貌一直都只是在猜测,画出来就当是多一种参考。”
说着,不等杨念恩答应,就吩咐人端来桌子,文房四宝,要杨念恩即席挥毫。本来要他画自己原来的相貌根本就不是一件什么难事,但他却不想自已的真实身份曝光。因此连续乱画了三张。
宋总工看后,自然是摇头叹气。杨念恩:“我都说过我不会画!”小黄这时也得意了起来:“我都说了吧,他一个外乡人是不可能画好!”
但宋总工是独具慧眼,他搭了搭了念恩的肩膀,亲切地说:“念恩,你太紧张,这根本不是你平时的水平。要不,你今天晚上再画,画好再交给我。”
看到这样的偏爱,在场的小黄,小陈都忍不住要心里埋怨他几句。杨念恩更是不知如何表达感激,只有重执画笔,认真地又重画了一张。
宋总工接过一看,手颤抖着说道:“像!太像了!”原来冷傲风画的刚好是被宋总工当时目击到的情景。听到宋总工这么一说,大家都围过来看,且不论画中人长相如何,单从画工,画面布局构图,气氛渲染来看,都堪称一绝。
一直认为自己的画最神似的小黄看了,也忍不住说句:“像是像,但画中人的长相太丑了。”
杨念恩笑着摊了摊手:“没办法,因为我也没看过他的真面目。”
宋总工又用手轻轻搭了搭杨念恩的肩膀:“画得不错!只是画中人的长相还是有值得商榷的余地。好,今天辛苦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结果,最后决定的雕像造型采纳了杨念恩画中的造型,而雕像的相貌则采用了小黄画中经美化过的长相。经过数个月的连夜赶工,一个三人高的英雄雕像终于雕成。杨念恩每天看着自己的雕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甘甜滋味,更坚定了他在城中平淡终老的决心。
与此同时,丰恩城在张果润的治理下,城市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发展,丰恩城中车水马流,人头湧动,其热闹繁华程度堪比省府南昌。人怕出名,猪怕肥,在江西天金教的阴影下,丰恩城现在的繁荣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这天,杨念恩惊讶地在平时歇脚的茶馆发现了两张熟悉的脸孔,这两张熟悉脸孔分属两个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称“墓地鼠”的周子游和“白影仙子”徐媛珊。这对师兄妹正是冷傲风在天金教效力时,收服的谍报专家,最擅长收集情报和地下作业。杨念恩知道此二人的到来,意味着天金教又要打丰恩城的主意。
这天晚上,杨念恩彻夜难眠,他知道天金教已经盯上了丰恩城,准备进行第二次洗劫。同时,他也很清楚,经上次一役,丰恩城的军力已元气大伤,短期内不可能恢复到战前的水平,再加上张果润虽对军令兵法有所了解,但却是一个彻底的文官。要是没有一个具备一定勇武的武官统率军队,必定使军心大乱。
第二天,杨念恩就来到衙门前,恭敬地对门前的衙差道:“我有紧急事务要求见知府张大人。”
衙差:“知府大人办公时间不接见平民。”
杨念恩悄悄把一小袋装有少量碎银的衙差手中:“这点酒钱是我孝敬两位差大哥。”
衙差脸一反,推开杨念恩,并把杨念恩塞过来的钱袋狠狠摔在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贿赂我们吗?你快给我滚,要不然我将你以贿赂罪论处。”
杨念恩只能悻悻地离开,虽然衙差不收受贿赂,奉公而行,绝对是件好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是不能将这个重要消息告诉张果润,丰恩城灾劫难逃。
就在杨念恩在衙门前街口四处转悠,寻找机会的时候,一柄冰冷的兵器悄悄对准了他的腰腹,随后身后就传来了女人的香气:“好久不见了,冷堂主!“
杨念恩就预料到今天的举动十分危险,随时会暴露自己的身分,果然,目光如炬的徐媛珊第一个发现杨念恩的真实身份。
杨念恩只能尽量的掩施身份:“姑娘,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