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愈发明亮，刀剑出鞘的声音悄然回响，衣衫飘动间黑衣修士们纷至沓来。
屋内，林云舒素手轻转，握住天行颤抖不止的右手道，天行，老师给你讲个故事吧。
温柔语气、和缓语调下的宁静清丽，悄然驱散天行身上弥漫的血腥味，让他也为之一醒。
”2005年，一个二十四五岁、研究生刚毕业的小姑娘，回到了华北潜江，进了国企。正是前途无量的好年纪。你想啊，零几年那会，一个研究生是多厉害多稀奇啊。“云舒顿了顿，掀开手中的袋子，竟是一瓶德国女士酒Waldmeister#liquor。拧开瓶盖，仰头浅饮，此刻的她别具魅力，唇角处调皮得逃逸而出的一滴顺着白净光滑的面庞肆意直下，更添几许诱惑，直看得天行痴傻不已。
云舒咽下口，轻呼一口气，道：”她喜欢社交，也爱运动，白天活动不绝，晚上更多与同事相聚，有男有女。洁身自爱、聪明机智的她自然懂得什么该做什么时候该远离。但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
说到这，云舒心情微微激动，捏着酒瓶的手指尖些许泛白，呼吸逐渐急促，好似不知该如何继续说起。又喝几口酒后，云舒沉默一会，低头看了看天行，发现他双瞳血色依旧，虽担心却依然平静道，”那天晚上，她和朋友分别前喝了不少。她呀，也不是喝酒后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那种。只是当时，看着深远小巷夜色幽深别有一番意味，便进了去。可谁想，会被一络腮胡的中年邋遢男子堵在墙角，欲行不轨之事，还差点被他得逞。“
酒后的女子远不是讲台上意气风发、课室内严谨认真的模样，嘴角微笑带出的微红酒窝，更衬得似小女生一般。女人俯身以手撑额，身体前倾，S型身材与L型姿势完美呼应。见她盯着天行道：“若是没有一个青年仗义而出，只怕那女人不止贞洁难保，更要香消玉殒死在不知名的小巷中。奇怪为什么这么说吧，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么?那件事之后三个月内，遇害女子近二十个，都是。”
云舒一阵恶心忿恨的表情，道：“被先那个后再凌.虐而死。又半年后，凶手被缉拿归案。照片公之于众。”复饮一口，有点迷醉的她继而道，”就是那女子遭遇的邋遢男人，她现在都忘不了那张脸。“
顿了顿，云舒似乎有点张不开口，但终究还是沉声道：“那女子更忘不了的，是那个挺身而出的少年，仗义怒吼的容颜，”眼圈渐红，眸中含泪得她继续说道，“李天行，那女子就是老师我，我一直记得你大喊，我天行大爷.干..你.祖.宗.十八.代的那句话，也没敢忘你和那人拼命被捅倒在地、鲜血直流的场景。但真的很抱歉。”
谁人湿了眼眶，泪链如河如江。
窗外领头的黑衣女子撤退手势一打，刀剑归了鞘，修士们撤得干干净净。
屋内女子再也坚持不住自己的冷静与思绪，语气哽咽、时断时续得对天行道，“很抱歉，真得很抱歉，我当时跑掉，连110都没打的连夜回了BJ我真的怕了。是我对不起你。真得对不起。”
天行呆坐在沙发上，脑海中深远的回忆逐渐泛起，记忆中的身影也与眼前女子渐渐相合，摸着腹部三处纵横交错的刀疤，懵然间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若不是自己命贱，更是把那人吓跑，又被好心人捡到医院，只怕早已魂归幽冥。
”我对不起你，便招你入学；我知你遇难，更是恸哭不已。我欠你的不只是一条命。天行。“林云舒紧盯着依旧浓烈不散的血红双瞳道，”能告诉老师我，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么？无论什么，杀人也好，放火也罢，我帮你便是。“
天行拿起桌旁边的水果一口咬下，吃下肚中。没几秒，便反胃呕吐出来。再吃一次，依旧如此。循环往复，永无尽头。直至林云舒心痛得夺过水果，抱住他抽泣不已。
天行沉默一会，推开林云舒，道，”我从洞内出来，到现在。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最主要的，我现在任何东西都吃不下去，只想，”咬咬牙，片刻的不知所措后言道，“人肉。只想吃人肉，只能吃人肉。我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器官都在疯狂得告诉我，他们需要那些，无比多，像山一般。我，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老师！！”
和友人无法述说的苦闷、骤变后的恐惧彷徨以及山洞深处的惊惧回忆，又一次袭来，几欲压垮他。天行痛苦得掐着自己的喉咙、击打着腹部，大声道：”可是！！！老师，我想做人，不想当怪物。“
说完天行再也忍耐不住，悲哀哭鸣。
”我，想见我爸我妈。还想保护他们一辈子呀。呜呜呜。。“
云舒看着天行，止住眼泪，举起手中酒瓶一饮而尽，神色坚毅间便下定决心，转身走进厨房端了一杯水出来，对天行道：”乖，喝下它，很快就没事了。“
天行毫无疑惑地点点头，一口喝光。不一会，沉重的困意袭来。
脸色晕红的林云舒走进天行身畔，安静地注视他，轻抚下他如刀削如斧刻的面庞，目光迷离道，欠你一条命，还你便是。说罢，她转身走进卧室，一会儿，又拿着一卷绷带、麻药以及金创药进了厨房。十多分钟后传来云舒的一声痛喊，随后听到洗漱东西、炒菜做饭的声音。厨房内缓缓飘出一阵语调清扬、音色美好的歌声。声音中既有长久压抑的放松，更有心怀得解的洒脱。
却是一曲《笑红尘》。
待天行醒转，鼻中浓郁的香味已经挑起他再也按捺不住地食肉欲望。瞬间便找到饥渴的来源，天行一把抓住桌上的一份烤得金灿焦黄的肉块，大嚼起来。一旁的林云舒脸色苍白如纸，娇躯颤抖不止，麻药药效过后伤口传来的剧痛几令昏厥，但看着眼前男子满足的表情却觉得这点痛也算不得什么了。
看着男子红透透的眼睛转向她，她想，若还不够吃了我便是。
”老师，你怎么了？我怎么闻到一股血腥味从你身上传来，非常浓烈。“天行眼中红瞳逐渐消散，又变回那个普通人。
”老师我啊，估计是大姨妈来了呗，哈哈哈~“林云舒笑着答道。
”可血腥味是从你大腿上传来的。”
”那不就该是那里么？傻孩子。“
没经历人事的呆萌娃子被眼前女子忽悠的团团转，几乎相信了。略略想想，平时的机智聪明回了过来，天行一个轻跳，翻过沙发往厨房走去。
”哎，老师家怎么乱走啊，没大没小。回来。“林云舒急忙拿出老师做派，却管不住此时变得不一样的天行。看着灶台上剩下的绷带与麻药，嗅了嗅炒锅里未散的人肉香，天行便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回头看着倚门而立，身体颤抖的云舒，问道，”伤口在大腿前面是么，老师？“
云舒惨白脸色惨白淡然一笑，道，”不疼了。“
天行听到这明显骗小孩子的话，双眉高扬怒道，”怎么可能不疼，当我书呆子么？“说罢走近云舒身旁，得罪一声，抱起云舒将她送进卧室，道：”老师，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别再去办公室了，明天我去给你买点药和补品。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再想办法。莫在这样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一天来我这一次，找我报到。不然我就报警说我学生中出了个怪物。”躺在床上喝着天行泡得蜂蜜水，林云舒竟还有心思打趣道，“隔壁小屋有床，睡下吧。别吵我休息。”
天行哦了一声，却在大厅沙发躺下，睁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说的可是心里不疼，真是笨死，我怎么招了这么个。”
“哎，结疤，长肉，脱疤，这可不短呢，是要我呆着不出门么，真是，”云舒嘴角带笑，折腾一夜这会终究支撑不住倒头睡去，再大的疼痛也顾不上了。
卧室外，天行望着窗外，愣愣得发着呆，似乎当这句话没听到一般。
血肉的诱惑已经尝过，你还能忍住下一次么，李天行。
不止天行这么问自己，云舒早在他昏睡之时，也这么问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