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便知晓自己所有的一切,鬼狱果真不简单。睆小倩从三生石后走出,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想要看透他的一切。“你是谁?”
忘川彼岸,横渡无言。传闻横渡司命不言不语,从未有谁能过听见他说话。如此一来,此人必定不是横渡司命。
来人面无表情,仿若是一尊千年不改的冰雕,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地狱九渊的寒气。“我若是要害你,你岂会有命活到现在?”言语轻狂,倒不像是夜郎自大,反倒是言行合一。
睆小倩闻言凝眉,他那冰冷的性子倒是不为自己所喜。现下情况不明,敌友难分。“那你想要什么?有何目的?”毫无所求的帮助,天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无论是谁,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更何况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来人眸子一沉,“我自有我自己的目的。但在此事上我们的利益并不起冲突,反倒是各有所利。”宽袖一挥,那叶孤舟化作烟云,消失不见。他们的四周弥漫一种黑雾,将他们团团围住。
睆小倩满面疑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心底的提防丝毫未减半分。若是被这黑雾遮住,即便被他杀害,也不会被他人发现。但是这种想法闪过一瞬,很快消逝。
“若被他人发现我与你一起,只怕要惹出诸多事端。”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此人冷淡地说道,仿佛在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
睆小倩越加困惑于他的身份,为何不能被他人看见他与自己有所接触?想来他的身份也是十分尴尬的。
他单手变幻出一只玉瓶,流体形状,通体幽绿,其内泛着点点荧光。玉中的绿色脉络仿若丝带一般,又似流动的水,静静地流淌,像是玉中含带着生命一般。
“这是,”想不到昔日在书上所看见的,今日却能看见实物,这只玉瓶。“水月镜花瓶?”古书记载,一切虚无都有其源,而这源头便是来自这水月镜花瓶。
“忘川水本是源自虚无,由思念而成。你要从鬼狱带走彼岸花,汲取忘川水,必定少不了此物的帮助。”他将目光投放在玉瓶之上,遥远的思绪飘飞。
“你难道不怕我回到人间之后,私吞了此物?”竟会如此的放心,将宝物就如此轻易地交付给他人,连一丝的防备都没有。更甚者说,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需要有所顾忌。倘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他就太过可怕。自己已经许久未有这般恐惧不安的感觉了。
“以后自会有人向你讨要。那个时候,你必定也是心甘情愿地将此物归还。”他的自信让她莫名的心惊,果真是后者。难不成他同言女一样,也拥有预言之力?是福是祸,一切都还是未知。
“若是你猜错的话,可就白白地损失了一件灵器,这样也无事?”睆小倩极力掩盖内心的不安,被人掌控一切的感觉实在是令人不爽。
“不会。”他自信道,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仿佛睆小倩所说的是件极为可笑的事。
有的时候,与这样的人合作简单明了。“那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任何的合作都应该在一开始就明确一切,糊里糊涂地与人合作可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将手中的水月镜花瓶交给她,眸色暗沉,收敛心事。“将彼岸花带给言女,以及……”
用心记住他的托付,她不敢想象让自己做的事情竟是这样的简单。有时越是简单,就越容易出现许多不可意料的事。
手中拿着水月镜花瓶,心中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这该是多么强大的虚无之力。
黑雾散开,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睆小倩不由得紧握手中的玉瓶。对着忘川江面,绾手运起灵力,对着江面轻轻一挑。与此同时,等到忘川水脱离江面之时,尽数收入玉瓶之中。
有了忘川水,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彼岸花会枯萎,轻轻采摘数朵彼岸花,迅速放入玉瓶之中。
彼岸花本就阴气十分重,即便有水月镜花瓶盛放,但是重新从鬼门黄泉回去的话,免不得要受到诸多鬼气侵蚀,故而只取所需,不可贪心。
既已得到彼岸花,自然不便在鬼狱久留,从鬼狱离开只有鬼门那一条路。
将彼岸花和水月镜花瓶小心收好,匆匆从往生城离开。沿途撞上一人,或者说是一只鬼。
“谁人不痴,谁人不怨。又如何痴,又如何怨。”这鬼半醉半醒,口中含糊不清。拦住睆小倩的去路,满口皆是酒气“姑娘,人生何其长,人生何其短。与其执念于无望之事,倒不如随性而活。”又饮一口酒,转身离开。
睆小倩盯着他的背影,沉眸凝思。虽是听起来像是在劝诫自己,可被人看透了心思的感觉,着实不好。四周喧闹,她没有顾及许多,脚步匆匆,赶紧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鬼狱的,当她醒来只发现大黄守侯在她的身边。
或许她早已经失去所有,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更或者是亲情,她早已经一无所有。只是幸好,她还有大黄,永远不会背叛。
大黄轻轻地蹭蹭她的手,眼神中尽是喜悦。灵兽以通人性,与主人心灵互通。眼见自家主人平平安安归来,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它更高兴呢?
睆小倩撑着身子起来,即使有七星续魂灯和噬魂兽的帮助,但灵魂离开身体并不是一件小事,身子依旧是有些虚弱,需要些日子调养。更何况她还在鬼门上吃了大亏,多次被自己的灵力所反噬。
袖袍之中空无一物,彼岸花早已消失不见,同时不见的还有水月镜花瓶。掉落在途中的可能性倒是不大,这小筑里没有其他人,那么拿走它的,只有言女。
果真如她所料,当她起身走到庭院的时候,言女正在舀着水一瓢一瓢地浇花,仔细认真,每一瓢都恰到好处地浇在根茎之处。
初来的时候并未细瞧,原来这满园的花只有一种,正是那鬼狱独有的彼岸花。无叶或无花,花叶两不见。这只怕是世间上最大的惩罚。只希望自己最后不要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彼岸花毕竟是鬼狱独有的花,除了难以灌养之外,种花者也会受到它的阴气所侵蚀,对自身有所损伤。没人知道言女为何要这么多的彼岸花,是独爱这一种呢,又或者是有其他的目的?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她该过问的。
正在浇灌的三枝花乃是新种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一群的花中找到了独属自己的三枝,或许是因为曾为他那般的辛苦,连那花也有着一丝苦味,粘着自己的一番心意,人花相同,产生共鸣吧。
水月镜花瓶并未在言女身旁,这倒是与自己的猜测有那么一丝出入,或许是被她收了起来吧。睆小倩静静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言女浇花,那么急迫的心情,在此刻却是归于宁静。言女未言语,她也不好发问。
“水月镜花瓶可是他给你的?”言女直起身子,与她对视,目光不似以前那般冷漠。手中的水瓢轻轻搁置在水桶之中,暗淡的光线投影在水中暗浮流光。
突发一问,倒是令她不知如何作答。稍稍呆愣之后,方才说道“我并不知道言女大人口中的他是谁。”那个鬼魂要自己不可将水月镜花瓶的来处告诉他人,即便是言女。虽然不知他为何如此小心行事,但自己已经答应,怎能违背誓言。
“鬼狱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中?除他给你以外,又有谁有这个能耐?”言女冷嘲,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意。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与最初毫无两样。
看言女的反应,必然是与那人相识,而且两人之间都相互有所隐瞒。睆小倩强压心中的疑惑,平稳地将问题回了回去。“七星续魂灯同样是鬼狱的东西,又怎么会落在言女大人的手里呢?若不然是旧识相赠?”
三界之中的种族都有明确的划分,言女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仙神,更不是妖魔、鬼魂,没有人知道她属于哪一个种族。但如今看见这满园的彼岸花,以及不知何人所赠的七星续魂灯,也只能是知晓她与鬼狱相交不浅。
良久的沉默,言女看着眼前的花,风轻云淡,将所有的情感尽数掩藏在面纱之下。“你太多事了。”抛袖一挥,一道灵力风刃对着睆小倩迎面而击。
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外人可以过问的,更何况他们只是建立在简单的交易之上。
睆小倩暗道一声不好,丝毫不敢有所怠慢,不知何处又惹恼了言女,只得生生避开。点起脚尖,腾身向后退去。双手在胸前运以太极符文,手心中凝结出淡淡的蓝色灵力荧光,将风刃接了过去。
脚下步伐还未停稳,匆匆几步上前,在言女面前行礼。“刚才冒犯言女大人之处,还望见谅。”
言女一击之后,再没有了动作,恰才的一切只是为了给睆小倩一个教训。双手置后,背身而向。傲拔挺立,孤峰清高。
迎面一阵风吹过,微微掠动她的面纱,露出些许面颊,却不足以看清她的面容。一双眼睛像是风一般的刀子,将人的外表一层层地剥刮,直至内心,任何人在她的面前都休想有所隐瞒。
微微侧目看着睆小倩,眼中竟然有那么一丝同情,但很快又被冷漠所吞噬。“你所问之前,我好心提醒。万事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有果定有因。预知后事又岂是好事,不过是徒劳无力罢了。只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