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被人遗忘的新鬼,因此时鬼门已关,他无法返回,只得躲到一旁,生怕被争斗无辜牵连。他的运气着实是不好。
睆小倩但见鬼差扑上,身形一移,躲开坟灵棒的攻击。进而广袖一抛,挥舞中手中利剑,浅蓝剑气包裹着的利剑多增几分锐利。空中划开弧线,余留淡淡灵光,直直地击向鬼差。
众鬼差皆是难以躲开,指的是生生接了,便有不少被打倒在地。
睆小倩眼见包围渐松,找准空隙,抓住时机,趁机离开,更往鬼狱深处走。
四周的景物越发多了起来,许多不知名的楼宇,竞相并行,仿若市集小镇。心下明白此乃往生城,城中所住的多为刚死的人魂,因轮回的因缘还未到,暂时借居于此,待时机一到,他们便各自投胎去了。
她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压低,稍稍掩盖住气息,匆匆从往生城离开。虽然此地鬼多,方便自己躲藏,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目的所在,倒不如早些离开。省得惹出更多的麻烦。
远离往生城,紧接着就是一条不知头不知尾的忘川河。河水清澈,却是不可见底。
无人知其深,忘川本无底。
沿河两岸盛开彼岸花,妖冶竞魅,美艳得动人心魄。
鬼狱本无花,彼岸本无根。
传言,曼沙、珠华本是一对恋人,因犯了天界的大忌,误引瑶池水入了人间,造成凡人误饮瑶池水,而改变天道命定的生老病死,破坏轮回之道。
天帝闻之震怒,删其仙名,抽其仙骨,毁其灵根,捣毁灵魂。鬼狱之主冥王心怜,为他们聚魂,分别附魂花叶之上。只可惜改不了被诅咒的命格,花叶永不见。可怜了这样一对有情人。
忘川河畔有一块通体碧绿的巨石,名曰三生石。有言道:“三生石上镌刻着人的轮回三生,只需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便能知晓与自己有着三生情缘的人是谁,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属。”
睆小倩看看那妖艳的彼岸花,最终将目光放在三生石上。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切,不求三世,她只愿知晓今生。
她用法术在三生石上刻字,幽绿的玉石上刻写出淡绿色的名字,字迹被慢慢的融入石中去,一道幽光之后,石上一片镜明。
白色是前世,绿色是今生,蓝色是来世。
可如今,却是一个名字也没有显露出来。平如镜的三生石竟是抹去了她所有的念想,无人作陪,孤独终老。
不由得苦笑,想不到自己竟落得这般结局,三生三世也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良缘,还真是可笑之极。那他呢?难道对自己没有半点的轻易?难道真如他口口声声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三界大义吗?那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不辞辛劳地到处寻找他的踪迹?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身形踉跄,她竟不知自己此时在做些什么。若真如此,又何必给她希翼之后,又将她扔下无底深渊。黑暗,满世界的黑,没有一丝曙光。此前坚定不移的信念,在此刻却是有了一丝动摇。
古月小筑中,屋内无风,灯火摇曳,七星续魂灯的火焰明闪不定。言女眼眸一沉,单手捏指,指算着状况。
倏尔停下手中动作,双手交换捏指成印,口中咒语如同清泉流涧。“无心无怨,无杂无念。明魂暗灵,根本为源。”指尖对着油灯捻挑,火焰越发旺盛。收手藏于袖中,半叹着气。
睆小倩只觉自己像是在绝境中没有求生欲的人。可是,一千年,整整一千年了,自己爱了他整整一千年,岂是真能这般简单放下?自己意念不定,险些散了护魂之术,幸得言女及时点醒。
从绝望中看到一抹生机,自己若真的放弃,又何苦与言女交易,以身涉险。即便是最后不能相守相依,自己也不能轻易言弃。若非他坚决拒绝,否则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死心。
重新将目光转向了彼岸花,她没忘自己的目的,拿到彼岸花,以求言女解惑。当她转身后,自然未能瞧见三生石上那绿色的字迹,分明是一个人的名字。她没有前世,没有来世,但她还有今生。
彼岸花是无根之花,只有茎花或者茎叶,悬浮斜插在水中,无土而养,汲取着忘川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百年花开叶落,百年叶长花凋。
半蹲着身子,纤手轻轻,双指捏着根茎,稍微用力向上一拔。然却还来不及高兴,彼岸花在她手中迅速枯萎,最后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她怔怔看着手,手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若那朵彼岸花从未出现过一般。
“怎么会这样?”深皱着眉头。虽然这忘川河少有鬼来,但时间一长也难免发生些什么。虽是博览群书,熟读古籍,可对这彼岸花却是没有过多的了解。彼岸花离水则化是何原因?是否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古月小筑中彼岸满园,则说明这彼岸花必然是可以离开忘川。
静下心来,细细琢磨自己********。错误无非两处,一是用手采摘,二是根离忘川水。至于是哪种,她也说不上来,只有尝试才能知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她单手运起灵力,淡蓝色的萤火在手中跃动,将整个手掌包裹在其中。向彼岸花伸手而去,在靠近的距离停下,萤火浮动,变作游丝,顺着花茎向上爬,直至将其固定住。此时她再手起,缓慢地将彼岸花抽离水面。
恰才离开水面,彼岸花便迅速枯萎,干瘪的花茎以及枯黄的花瓣,带着浓郁的腐朽的气息,微微风过,枯花变成一粒粒可见的尘埃,如同青烟一般飘散。
她静静地看着,不喜不忧。彼岸花由忘川水滋养,一刻也离不得,想来这便是原由了吧。
若真是忘川水问题的话,她只需要将忘川水一起带走便是。可是如今,手中又缺少盛水的器皿。
她当初为盗彼岸花,做了充分的准备,却从来不知晓彼岸花离水便化。言女也未出言提醒,不知其是否知晓。若知,何苦瞒言不语?若不知,在古月小筑中浇花又用的什么水?
此刻已是顾不得多做他想,且不说七星续魂灯有油尽灯灭之时,就算时间一久,难保不会有鬼差注意到忘川的异样。真当如此,她又该如何应付?
她将手伸入河中,想要掬一捧水,水却是变作滚烫的热油一般,将她的手烫伤。她大为吃惊,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忘川河的水对魂魄有极大的伤害,她根本是碰也碰不得,又何谈取回彼岸花呢?难道真的是连老天也不肯帮自己一把吗?
古月小筑,屋内无风,灯火微微摇曳,没有大的波动。言女暗自凝眉,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无论睆小倩是否知晓采摘彼岸花的秘密,真要带回来,都是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的。想着庭院中的那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哪一朵不是带着血与泪的,如今到她,也必然少不了忍受那种噬魂的痛苦。
言女右手伸出食指,对着灯火微微一挑,火焰大了一圈,疯狂地舞动,同样灯油也消耗得极快。她也只能够通过这种方法加强护魂之力,以此减少忘川水对魂魄的伤害。
手上所被侵蚀的伤害稍稍减退,睆小倩双手交合,手指依次微屈,以手腕为轴旋转,与此同时上下手交换方向,指尖对着水面轻轻一挑。
忘川水微微起波澜,一簇水从水面腾空而起,在空中凝结悬浮。控制着让它漂浮过来,本已用灵力结界将它束缚,却在最后一刻溃散,散成一颗颗水珠,又回归江面。
如此,她难免有些泄气。
就在此时遥遥而望,河面雾气蒙生,依稀可辨一个人影,乘舟摇摇荡荡而来。
她暗叫一声不好,只恐是鬼差追来,慌慌张张地躲在三生石后,探出半个头来,细细的瞧着那个鬼魂。
随着脚步声越发清晰,来人一步步靠近。她才瞧出那人的模样,头戴紫金冠,发别白玉簪。面若白玉,形似黑鹰,眉似蛟龙,眼若星辰,额宽气清,神明宇朗。模样瞧着越发超凡脱俗,可谓是人中龙凤,鬼中王族。
睆小倩并未在意他的相貌,相比之下,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气息,让人不由自主臣服。想来他的身份必定不简单,在鬼狱中能有这种气势的只有各位司命和城主吧。
此时又是在忘川河上,乘船渡江,想来只可能是忘川河上的渡船人,又称横渡司命。
凡是往生者必定要渡过忘川河,因忘川水的蚀魂之力太过强大,穷凶极恶者需洗涤自身罪孽从河中淌过去外,其余往生者都乘舟而过。
“你还要在三生石后躲藏多久?”冰冷的语调带着寒气,同时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势。
睆小倩不确定地看看自己,不知他是否知晓自己的藏身之位。在七星续魂灯的掩盖下,竟会这般简单就被他察觉,看来这鬼狱也不乏能力之辈。心中忐忑,隐忍着没有现身。
“借着七星续魂灯,不惜离魂来到鬼狱,必定是有事要办。此刻还不现身,是想拖到油尽灯灭吗?”冷漠的话语毫不留情地道出一切,冰冷的眼神投放在三生石上,更或者说是三生石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