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政策已经执行了好些年。大街小巷仿佛一夜之间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下海经商成了一种风尚。可心从一个丝绸厂女工变成下岗职工,为了生活,她把前院改成了一个小卖部,做起小生意来。家望也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成了历史系的大学生,难得回家,却常常写信给可心。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十分亲近。
谁也没料到,早已不知去向的易远竟然回来了,还是带着华侨的身份回来的。他抱着易升痛哭了一场,又托了刘媒婆做中间人找到可心,说是要请求她的原谅。可心根本无心理会他,易远又两次亲自登门都吃了闭门羹。第二次,易远隔着门告诉可心,说他有可心父亲张自成的消息,可心冷笑道:“我已经先你一步知道了,他不是去台湾了嘛。” 易远一惊说,“你真的都知道了?” “是呀,为了这个,我母亲以前可没少受罪。” 易远再敲门,可心也不理了。易远把易升安置到一家老人院,然后又风尘仆仆地离开了小城。
这年夏天,家望去了省城的博物馆暑期实习。请了几天假回家来看望可心,还领回一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可心十分中意。
第二天,两个年轻人出了门,可心就在家收拾做饭。看到家望的一个书包放在桌子的一角,可心想把它放放好,一不留神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一本小笔记本,一个小型放大镜,还有好些复印的资料和大约十来张照片。可心将其一一放回,却被其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手有些哆嗦,拿着照片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四处找寻她的老花镜,戴上后迫不及待地仔细看起来。照片里正是她曾经熟悉的那支兰花簪。蕙兰临死前对它念念不忘,可心在出嫁前将它赠给卿衣,后又强行夺回,最终在文GE中遗失。往日的一幕幕重现在她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快速旋转。卿衣当年男扮女装的俊俏和婉转圆润的唱腔好似就在昨日,可心情不自禁地吟唱着:“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一边唱着,一边流泪。可心唱的是断断续续,那些年的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头,她以为这些尘封的往事早已随风而去,被遗忘了,再也不会扰乱她的心。但事实上,所以的回忆都像是烙在臂弯上的刺青,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平时遮着掩着,但只要轻轻撸起袖口,就张牙舞爪地显现出来。
眼巴巴地等到家望他们回来了,可心便拿着照片询问,这才知道这支兰花簪是省博物馆里一个陈列品。家望带回的那个姑娘问道:“阿姨怎么会对这张照片这么感兴趣呢?” 可心微微咧了咧嘴: “这是我们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后面有个很长的故事呢!” “是吗?我最爱听故事了,您说说呗!”
“好吧,话说当年,这江南小镇上,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有点清高,也很爱美。” 可心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来,打开的第一页,正中间,正是蕙兰年轻时拍的那一张照片,相片因为年代久了,都有一点儿泛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