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竹林,只见北方一座奇峰耸立,尤如一把利剑直劈天际,山腰云雾环绕,山顶已是没入云层之中,几道天光从云层中射出,尤如仙笔描绘来。三人一路向峰顶攀爬,只见沿路云松吐蔼,怪石餐霞,鸣泉漱石,格外幽静。
月无双道:“桃源本来就是天地精华孕育而成,而倚天剑壁则是桃源灵气汇聚之眼,也是九洲四海最接近苍穹之处。那梭罗树是天外异物,二十年前落在倚天剑壁上,天光普照,吸收日月精华,不过二十年,树根便能穿透倚天剑壁,而枝叶却直通天际,四季长春,永不枯萎。董尊者日夜探索梭罗仙树奥妙,终于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惊天秘密?”江澈不禁微微一愣。
月无双神色古怪点头道:“董家主想出个法子,只要三家合力,便能借神树之能,搅开天光,暂时破开九霄青天的封印,让桃源彻底割断尘世,到时候桃源中人人得道,白日飞升。”
江澈隐隐觉得不妥,但又说不上来,只得道:“师傅说过,凡人若要修仙,只有修正气,积功德。”
月无双道:“我也觉得这法子太过匪夷所思,而且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梭罗神树我便觉得心中不安,只觉得那树,那树....有一种古怪的力量。”
江澈疑道:“古怪?此话怎讲?”月无双只是道:“我也说不上来,桃源从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四家各自专研书剑琴药,黄发垂髫,怡然自得。可自从梭罗树从天而降后,大家都炼丹修仙,只想一日飞升得道,虽然表面繁华,却是被伤了根本。这便也罢了,最让我不安的还是水清...”
江澈好似想到什么,又不十分明朗道:“难道水清姑娘的病跟这有关系?”
月无双道:“连你也能猜到这其中的不妥。”她叹息道:“水清这孩子也是可怜。她的母亲是我的表姐,虽然她大我不少,可跟我却十分要好。我小时候常常听族里长辈说表姐是水家近两百年书法造诣最高的人,她人生的美丽,性子又温柔,桃源之中踏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她却一个都不愿意。
直到有一天,我跟她去倚天剑壁的镜湖写生,我正在湖边弹琴,一边杉树林里突然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他浑身酒气,嘴里嚷嚷道:“纵有冲霄凌云志,浅水依旧困蛟龙。”
我嫌他打扰我奏乐,心中不快,便将琴弦重重一扣,停了下来。
他注意到我和表姐,将目光落在表姐身上,打量半天笑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古人诚不欺我。”
我和表姐见他如此轻狂,均是皱眉。我看不上他那张狂样,冷笑道:“什么蛟龙,我看是明明就是一条醉死在酒坛子里的酒虫。”
他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看着我道:“夏虫不可以语冰,小丫头,你可知管中窥豹?”
我知他笑我目光狭隘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表姐淡淡道:“男儿应当胸襟宽广,如若空有凌云之志,却无皓月之实又有什么意思。”话罢便牵着我往山下走。
刚走几步却听那男子道:“姑娘,你可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表姐回过头,只见他一扫刚才纨绔之态,目光炯炯有神,心头没来由一阵慌乱,也不答话便匆匆下山了。
苏微听得入神,只道:“后来呢?”
月无双道:“又过了四个月,董家的二公子来表姐家里提亲,这次表姐居然一口答应了。我心中好奇想知道这位董二公子能让表姐中意,到底是怎生个模样,便偷偷跑到外堂,从堂内的屏风后往外看去,一看之下,却忍不住惊呼起来,那人竟然是那日镜湖边上的男子。
他听到声音看到我却很是高兴道:“小妹妹,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我心里有气,不明白表姐那样的人才为什么答应嫁个这么一个轻浮的男子,但又碍于礼数,只是福了一福,便不再理他转到后院,想好好问问表姐。
我到了表姐闺房,却见她见正痴痴看着一封书信,我来了她也不知。我仔细一看,上面写的却是一首小令:“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圞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耳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表姐看到我来,忙将那书信藏道桌子下,只是喜滋滋的跟我说他叫董剑锋,是董家二房的长子,他剑术高超十分得董家主看重。而且表姐和董大哥自上次见面后早就有来往。我一边惊叹表姐胆大,竟与陌生男子私自往来,一边抱怨董大哥浑不正经,配不上表姐。表姐只是笑道:“以后你便会知道董大哥的好了。”
此后几个月,表姐和董大哥更是情欢意好,董大哥三天两头便往妙笔生花楼跑。表姐也偷偷去倚天剑壁找他,可这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到这里,月无双脸色发白,似乎打了个寒颤,江澈见她没有接着往下说,问道:“然后呢?”月无双缓缓道:“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江澈只觉眼前有一团迷雾似的,似乎想到什么,又觉得不太明朗,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的不安。
三人一路无语,越行越高,江澈只觉耳畔劲风渐起,四周流云环绕,如行云端。忽的眼前景色一转,已是来到峰顶。遥见苍烟淡远,罩着一块海子,湖水含碧,杉林如怀,景色宜人。
江澈只见那湖纵横各数十里,湖水纯净清澈,四周连绵绿杉,如云碧树纷纷映入湖水之中,在阳光下翠绿透明如碧镜。
云霞如带缭绕,无数宫榭台亭,游廊画道临湖而建,彼此曲折穿梭,迤逦环合。水晶栏杆、琉璃飞瓦衬着湖光山色更显熠熠生辉。江澈和苏微跟着月无双沿着湖边游廊步上一块白玉砌成的莲台。
莲台四周早就坐满了人,均是四家颇有身份地位的人士,以田大师为首的一群田家子弟坐在东边,看到江澈苏微均是微笑示意。而水清仍是一袭蓝衣,安静的坐在南侧人群之中。江澈知她身世凄苦,生出怜惜之意,便朝她暖暖一笑,水清微微一愣,也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一身穿紫金丝袍的中年男子坐在祭坛最中央,他身形魁梧,眉目之间有如有一道利剑,让人不自觉生敬生畏。
月无双低声对他二人道:“他便是董家家主董天风。”董天风见到江澈几人朗声笑道:“这两位可是从神州远道而来的客人?昨夜老夫忙于族内事务,未有接见,还望几位客人”
江澈上前道:“桃源热情好客,董家主客气了。”董天风打量江澈一番,带了询问的语气道:“老夫听琴姬提过有一位神州来的李先生,见识气度均是非凡,不知是否...”月无双道:“李先生昨晚已经离开桃源了。”
董天风略微有些失望道:“神州大地人才辈出,先生博闻强识,在下十分佩服,本想邀他一同见证我桃源飞升大计,这两位朋友先请入座吧。”
月无双便领着江澈二人,朝西边席位走去。江澈四下探望,只见蓝天如洗,几片薄云与远山相接,镜湖碧绿如玉。一颗巨木身影婆娑,临水而生,碧叶如云,硕果累累好似满树琳琅珠玉,万千树须垂到水面上,仿若绿帘,只是树身上依稀可辨认出一道淡淡的痕迹,仿若被什么东西击伤过。树下几只白鹿低首抬眸,或坐或卧在梭罗树下。
一群湖鱼围着垂入水中的梭罗树须游的正欢,突听一声“咿呀”怪叫,白影一闪,水花四溅,一条湖鱼瞬间被叼到半空。
江澈举目望去,只见一群白色怪鸟,栖息在梭罗数枝之间,当先一只用极长的嘴喙将那湖鱼叼住往空中轻轻一拋,喉咙一股,便将那鱼吞入腹中。
江澈看那鸟儿长的凶恶,便问月无双:“那是什么鸟儿?”
月无双低声道:“那是罗罗鸟,是梭罗树果所化,其羽翼锋利若剑刃,是梭罗树的护卫,长的虽然凶恶,却也不曾伤人。”
江澈越靠近那梭罗树,那股怪异的感觉越强,虽然他曾疑心天魔珠便藏身在桃源之中,并且有极大的可能跟这梭罗树有关,可此时却丝毫无法从梭罗树上感应到天魔珠的气息。
梭罗树上的一群白色怪鸟感应到江澈的目光,纷纷转过头来,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江澈。他正觉奇怪,突听莲台上传来一阵鼎沸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