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便遥遥望见一片茂林修竹,参差数里。月华似练,流淌一地,众人步行竹林之间,只觉四周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路行去,便遥遥望见一片茂林修竹,参差数里,月华似练,流淌一地。
众人步行竹林之间,只觉四周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带粉垣隐于翠竹之间。
月无双道:“本是想让你们在妙笔生花楼歇上一晚,现在却只能让你们屈就在我这琴轩了。我偏爱那几竿翠竹,隐着一道曲栏,我这里比不得别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李白笑道:“月华似练,翠竹环绕,这里难得的幽静。”
几人穿过一道月门,站在院中当先的抄手游廊之中,只见院中也种满了翠竹,几株雪白梨树并着几本芭蕉种在墙角犹若白玉翡翠。
游廊四壁整齐的摆放满了各种乐器,除了中原常见琴瑟竽箫、大鼓小鼓外,还有西域的琵琶,吐蕃的扬琴,高丽的短笛等等叫不出名号的外族乐器。
月无双道:“月家子侄从小就喜爱摆弄乐器,专研歌舞。这些乐器虽然比不上绕梁珍贵,却也是先秦时候流传下来的了。那琴瑟竽箫、呜嘟箜篌暂且不说,便是那整套六十四件的青铜编钟和二十四件青玉编罄年生久远,音色纯正,也是难得的乐器。”
只见月无双伸手在那青铜钟上敲了几下,那铜钟便涌出一阵流水叮咚般的清脆乐声。
江澈虽不太懂音乐,听那铜钟也觉得神智清明,好似清泉灌顶,便知道对于嗜乐之人,这些乐器怕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几人聊了一会,月无双见众人谈性颇高,便叫人上了一桌酒席。
江澈见到那桌上的桃花险酿,想起之前那痛快滋味,不觉垂涎三尺,便抱了一坛,畅饮起来。李白见他如此,也连连陪他干了几大盅,两人三言两语便喝了两三坛。
月无双见他二人都上了酒兴指着江澈笑道:“这桃花仙酿一般人喝了几杯便要蒙头大睡,李大哥便也罢了,你这小子才学会喝酒便灌了这么多。”便拉着苏微去给二人做解酒汤去了。
二人几坛酒下肚,更是无话不谈。江澈虽然有些半醉,可听李白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自有一股王者气势,不禁由衷感慨:“李大哥胸有沟壑,英雄了得,小弟佩服。”
李白突然落寞一笑道:“可惜如今朝廷浊流四起,陛下虽然表面招贤纳才,对那些敢于直谏的人也没少赏赐,可真正听进耳中的也没句,大唐如今表面繁华,内里却是不如从前了。”他的落寞不过一瞬间,很快又正色道:“不过江贤弟,为兄如今有句话要告诉你。”江澈见他神色凝重,正色道:“大哥请讲。”李白道:“身为男儿,不管身在宗庙之上,或是在江湖之中都要先天下之忧而忧,你要记住当天下百姓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要挺身站出来。”
江澈点头道:“今日与李大哥交谈让我豁然开朗,李大哥当为我一言之师,请受小弟一拜。”说罢便揖身拜了下去。
李白正要扶他,便见月无双跟苏微端着解酒汤走了过来。
月无双笑道:“我看你们二人这么投缘,不如便结为异姓兄弟,你们看可好。”此话正合江澈心意便拉着李白,二人撵土焚香,拜了皇天后土,就此结为金兰。
他二人刚结拜完,突听桃源上空发出一阵优美的叮铃声,犹若万千坏配相撞,动人心脾。
众人抬首朝那乐声处望去,只见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于北面巨峰之上,可清晰看见一颗巨木的身影倒映在圆月之上,好似蟾宫玉树。它枝叶如云,树须摇摆,万千流萤环绕其间,恍若星辰点点,夜风一拂过,便是一阵金玉声。
苏微不禁叹道:“好美的树,不过即便是山海经里也从未提及过有这样的树存在。”
月无双失神的望着远处道:“那是梭罗树?是桃源独一无二的。”她愣了愣道:“我倒忘了明日便是桃源的好日子。”
江澈听她说的古怪,问道:“什么好日子?”月无双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江澈见她不愿多说,即便心中存了疑惑,也不便多问。
月无双看着江澈和李白道:“你两今日结为异姓兄弟,我便弹一首曲子,全当是恭贺你们。”
说罢便取了“绕梁”调了弦,她素手在琴弦上一拨,一串琴声涌出,余音连绵。只听她唱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苏微道:“是李大哥的诗,月姐姐将它谱成曲了吗?”她精善歌舞,此时开口一唱,便是天籁之音。
这首诗读来豪气干天,却亦有怀才不遇之叹息。李白听她琴声歌声之中既有豪爽之情,又带悲壮之意,对自己的心意把握的如此精准,笑道:“无双姑娘当为我的知己。”话罢拿出竹笛吹奏起来。
他二人心意相通,此时琴笛合奏,行云流水之间了无间隙。
酒意上涌,江澈对这类江澈道:“大哥吹笛,无双姑娘弹琴,小弟也不会别的,只有舞剑助兴了。”苏微见状道:“我只懂医术,江哥哥可以舞剑,我却不能干什么。”江澈笑道:“小微,你练过天外逍遥游的心法,便跳上一曲吧。”
当下,李白吹笛,月无双抚琴,江澈舞剑,苏微跳舞,映着无边月色,四人放佛一群老友,迟迟没有散去。
江澈今夜饮了不少酒,又碰到李白和月无双两个意气相投的好友,只觉自从下山后还是头一次如此畅快,回到琴轩厢房之后,倒头便睡,竟然是难得的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他朦胧中打开房门,只见李白负手立于门外。江澈见是他,问道:“李大哥,有什么事吗?”
李白郑重道:“我即刻便要动身离开桃源。”
江澈惊道:“现在便要走?为何走的这样急,不知李大哥要前往何处,日后是否还能相见。”
李白道:“我要前往长安。江澈我与你相处虽短,可也觉出你有异常人,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江澈见他说的郑重,正色道:“记得,当天下人需要我江澈的时候,我一定会挺身站出来。”
李白点头道:“若是你坚定这样的信念,我们迟早还会再见。”他顿了顿道:“此番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二人俱是豪爽之人,心性相投。江澈见他去意已决,也不挽留拱手道:“后会有期。”李白转身正要离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首拿出那把竹笛道:“还劳江贤弟帮我把这把竹笛转交给无双姑娘。”
江澈见他神色,也不多问,点头将那竹笛收下,与他作别。
李白在院中翠竹下静静出神,月光披在他身上,仿若玉人。他站了一会,突然哈哈一笑,佛袖而去。
第二日天刚亮,江澈便起床,洗漱一番,往琴轩外走去。远远便看见月无双立于屋前几株翠竹之下,秋水潋滟的眸子中有着一丝分明而清晰的寥落。晨风吹过,竹涛声声,佳人倩影寥寥,犹如画卷。
江澈走到她跟前取出一枝青绿的竹笛递到月无双跟前道:“无双姑娘,这样东西是李大哥嘱我转交于你的。”
月无双接过那枝绿笛,好半响才将那笛子横于嘴边,轻轻吹出几个音符,笛声萧萧,若有若无。
江澈从小跟随李淳风,有时李淳风吹笛,他便伴在一旁,听他述说曲意,也算粗解音律。这时辨出笛中吹的是“无射商”调子,却是一首“淇奥”,但听她吹的是头上五句:“瞻彼淇奥,绿竹依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五句出自“诗经”,是赞美一个男子像切磋过的象牙那么雅致,像琢磨过的美玉那么和润。这本是一首缠绵的曲子,可由她吹来却衔了大半的悲凉。
江澈虽不知道她和李白之间发生过什么,此时也猜到几分缘由,忍不住道:“瞻彼淇奥,绿竹依依。李大哥非凡了得,却未必是姑娘的良配,将来...”
月无双停住笛声摇头道:“他虽是世间少有的智者,不过于情之一物,却未必能看得通透。”顿了顿又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道:“他本非池中物,这小小的桃源又怎留得住他这条蛟龙。罢了,我心里是认定他了,他到哪儿我便到哪儿,除非他亲口说不爱我,不然我绝不死心。”
江澈看她眼波流转,在一汪碧绿竹影下微微荡漾,流露出绵绵情意,一时只觉得那神情熟悉至极,似曾相识。只得道:“桃源之门一甲子开启一次,姑娘若是出了桃源,怕是要永别故土。”
月无双似乎不以为意只是道:“他若对我无情,那也罢了,可他明明对我有情,那天涯海角,誓死相随便也没什么关系了。”
江澈被她情义所震,一时无语。只听一阵脚步声,苏微轻轻从竹林中走的出来,她一袭水青色的缎子,跟月无双的风华绝代相比,则显水灵清秀。
月无双见她过来,上前挽住她,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董尊者召开梭罗大会,挑源四处风光各不相同,董家所处的倚天剑壁,地势险峻,雄伟壮观,待到此间事了,我和你们一同出去。”
苏微微微一愣道:“月姐姐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月无双偏头一笑道:“本来我即刻便可以跟你们走,不过有一件事我若不说出来实在不放不下心,至于结果如何我已不愿再管。”话罢不再说话,拉着苏微往倚天剑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