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隐瞒了大家这么久?”茶过半盏,南宫烨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相信的人就越多”南宫止眸色深沉,眼中情绪的涌动皆在袅袅茶烟中迷离。“哥,那个座位,值得你去争取吗?”南宫烨皱着眉头问道。南宫止舒展了眉头,平淡的望着他:“烨,不是我想争取,而是我要负责。南宫千若有帝王之才,我自然愿让出太子之位,可他并不是。你无心江山,若芷又是女流,父皇膝下就只有我了,而且自小,我便是作为天启的继承人来栽培,精通帝王之术。许多事,也许是你们都无法意料的”烨的眉目,染上了层层担忧:“我游于山水之间,是为了什么,哥,你最清楚”说完,他将茶杯重重的放下,甩袖进了偏殿。
南宫止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没有长大,就和当年一样”说完,也离开了绯雪殿。一时之间,绯雪殿都陷入了沉寂。
第二日,卿若芷已是感觉大好,只是右手仍然是疼得厉害。她起了个大早,等凤逸然推门进来时,已是洗漱好了,她难得的没有穿红色衣服。凤逸然进来时,就见她背对着他,然后转过来对他说了一声:“凤逸然,让我们好好享受一番吧”凤逸然笑了。
卿若芷穿的是一件米黄色云雁细锦衣,薄薄一件也是凉爽,但碍着卿若芷内伤未愈又添新伤,出门时凤逸然硬是将织锦素纹披风罩在她身上,白玉压鬓簪将她特意梳起的朝云近香髻提高了几个档次。
“去哪儿?”卿若芷歪着头,问着走在她前面的凤逸然。凤逸然显然十分愉悦,语气也是难得的欢快:“一会儿告诉你,先把眼闭上”卿若芷蹙了蹙眉,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凤逸然俨然不放心,拿出一条一指宽的白绫覆住她的眼,然后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卿若芷本不需凤逸然牵也不会摔着,但她并未说明,不过是想偷几分温暖罢了。
约莫走了挺远的,才停了下来,耳尖的她远远就听见了小溪流过石缝的声音。她到今日都未好好看过忘尘谷,便是疑惑的问:“这里也有小溪?”凤逸然竟是嗤笑道:“既是山谷,怎会没有水?”卿若芷嘟了嘟嘴,没好气道:“可以摘了吗?”凤逸然这才替她解开白绫。
卿若芷的眼先是眨了几下才真正睁大了。“这是!”她难得失态的叫出了声,“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的确是并蒂莲,但也叫同心芙蓉”凤逸然浅笑着看着他花了一晚上辟开的池塘中含苞的那株并蒂莲。卿若芷的万千话语终是化作嘴角的那抹微笑:“我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呢”凤逸然也是笑着:“正是如此才会给你看啊。你自出生起到现在的所有事都在我手上呢,详细到连宫中的彤册也是查了的”凤逸然促狭的笑着看卿若芷,卿若芷脸霎时涨红,忙侧过脸掩饰。
“怎么不看了?”凤逸然挑眉道。“不好看”卿若芷还是不看他。“是你夫君不好看,还是那并蒂莲不好看?”凤逸然笑着道。卿若芷被惊得目瞪口呆,扭过头来望着他,却接触到他目光中的暧昧,心知上当,暗恼着:“你个黑心的烂桃花!”“烂桃花?我可不急的招惹过什么女的,反倒是你吧,军营里一堆男人,还有个东方玉,以及那个墨觞”“哪的话。我同墨觞不过是交易,玉待我有心,但我只当他是朋友罢了。你平时藏得挺深的呀,我都不知道你竟是个卖醋的”卿若芷不服气地说。
凤逸然见她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不由叹了口气,替她把披风拉好,然后扫去上面的尘埃道:“是为夫的错啊,娘子就饶了为夫吧”卿若芷更是惊呆了:“谁是你娘子啊,我还没出嫁呢!你若是乱说,我以后哪还嫁的出去!”凤逸然眯了眯眼:“莫非,你不想嫁给我?”卿若芷哼了一声撇开头不去理他,捡起地上的石子打水漂,一连打了四下,却是砸到了并蒂莲上。“呀!”卿若芷见花被砸了,二话不说便提起裙角向着池塘中央走去。“卿若芷!”凤逸然立刻把她拉回来。卿若芷跌到凤逸然的怀中,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的脸倏地红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池塘下多是淤泥,你若是不小心呛到水又或是陷进淤泥里,多损害我的一世英名”凤逸然恼怒的声音传进卿若芷的耳中,卿若芷嘟囔着:“顶多是损我的英明,哪会影响你”
“世人会笑话我怎么喜欢上了一个笨蛋”
“那你就不要喜欢啊”
“太晚了,已经收不回来了”凤逸然说着,将卿若芷转过来。
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周围的空气不断升温,池中的并蒂莲似乎打开了一些花瓣。
两颗心,怦怦直跳,两个人,越来越近。
随即是凤逸然温柔缠绵的一个吻,对于卿若芷而言,这是她两世的初吻,献给了她最爱的人,即使只有几分钟,于她而言,却是一个世纪,甚至更长,更长。
“王爷,东方华的军队已经到桐庆关下了”西岚面露喜色的将一封书信放在西门离面前的桌案上。西门离愁眉不展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西燕粮草迟迟不到,援军却先到了,这样反倒增加了压力。西岚,立刻修书给陛下,通过影渠送来”“是”西岚的步伐也带了几分轻快。“岚阁下真是好心情呢”西门琳芊恰好走了进来,“除却粮草短缺和姚夕关久攻不下,应该没有其它问题了吧”“琳芊,你可是忘了黄雀?”西门离再次肃穆了神色道。“南海!”琳芊这才记起了,“南海始终按兵不动,倒是忘记了这个潜在的危险,此番的确是琳芊糊涂了”“记住便好,日后待你登基,我若还舞的动刀枪,仍会为你征战,若舞不动了,也有西岚”西门离终于露出了疲色,她如今也不过二十余岁啊,却是服老了,“如今,还是你们姑娘家的天下呢”
这么久的相处,西门琳芊早看出这位王叔是把自己当做未来的女帝培养,如今见她如此,不禁红了眼睛:“王叔……”
“太子,皇上召见您”“知道了”止将衣架上的那件外袍套上,然后说道。他穿了一件紫青祥云袍,束上发冠,又系上腰带。面见圣上必须穿戴整齐,即使是太子也不例外。止招招手,一旁的宫女便是上来替他整理。待一切都好了以后,才慢条斯理的踏出了房门,随传召的公公去了圣阳殿。
“儿臣参见父皇”带着为人子对父亲的尊敬与为人臣对君王的敬畏,止不露声色地做到位。“起来吧”荣帝抬手示意他起身,然后朝身边的公公使了个眼色,那个公公就领着众宫人退出了殿内。
“父皇可是想问儿臣,关于若芷的下落?”“你果真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荣帝笑着说,“不仅骗到了所有人,也能够揣度我的意思”“父皇……”“你不必隐瞒了。你知晓皇后之事是在你解禁后我才告诉你的,今日却同烨儿说你早已知晓。止儿,你是瞒不过你父皇的”荣帝笑意渐深。止泰然自若的站在中央道:“父皇的暗桩遍布天启,更遑论宫中。只是如此也无法找到若芷,怕是因为若芷发现了吧”
荣帝笑容一顿,渐渐收了起来:“坐吧”止勾了勾嘴角,走到一旁坐下。“止儿,你知道吗?作为君王,你还差一点,就是你太仁慈,太不懂笼络人心”荣帝的手指轻扣桌案,漫不经心的说道,“大理寺卿慕廷之的嫡长女慕云舒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虽然是个三品官的女儿,但也勉强是门当户对。择个吉日,你便是纳她为侧妃吧”
止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是沉稳的开口:“父皇,如今国难当头,应将此等儿女情长之事置于脑后”“然后遗忘,是吗?止儿,你可知纳妃是你巩固地位最好的方法”“父皇若是认为儿臣的太子之位需要靠纳妃才能坐稳,那倒不如废了儿臣这个太子”
“止儿……”荣帝语重心长的唤了他一声,再开口已是转了话题,“卿儿不在姚夕关,此时在哪儿?”“韩煜未给父皇报信?那可真是奇怪了”止嘲讽的说了一句,然后正了正脸色,“若芷如今在忘尘谷等待东方玉”“当真是等东方玉?”荣帝略带不信任。“父皇信或不信,已是不重要了。儿臣答应若芷的事已经做好,不便久留。父皇,儿臣告退”南宫止起身到正中央,行礼告退。
“恒齐,你方才说什么?”定城的烟玉阁中,东方玉拍桌而起。“太子殿下,今日华王遣了十万大军攻往南京,如今已是在桐庆关下了”恒齐抱拳低头,回禀着。
此番玉回了一趟东梁,顺道把股肱之臣恒齐捎上了。
“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东方玉紧拧眉头,一拳打在结实的墙上,已是红肿却毫无感觉。“立刻修书,派人分别禀报给凤逸然和卿若芷”“是!”恒齐心中也是愤愤难平,说话的语气也是重了。
“公主怎么去了一趟忘尘谷便杳无音信了”韩煜在帐中踱步,忽然有人掀开了帐篷,韩煜停下抬头一看,竟然是众多将领,便知事态又严重了,顾不上将保护身体的铠甲套上便随几人驾马到了姚夕关。他伫立城墙之上,却见远方有火光通天,不明所以的看向一个将领。那将领名唤李三,是个勇士,他见韩煜看向自己便挠着头解释:“韩大人,适才有个女子领了公主的印信来,让我们率领一小队士兵去到西燕营中,说是西燕粮草短缺,若是烧了他们的粮草,不出三日必定军心涣散”
韩煜的眉头仍未展开,他沉声问道:“那个女子呢?”“韩煜大人是在找盈水吗?”穿着一袭湖水色长裙的盈水绾着单螺,笑盈盈地从阴影中走出来,“大人莫要误会,这印信并非我偷得,但那命令也非公主下的”“什么意思?”韩煜问道。“我是雪逸公子的侍卫,这印信是公子交给我的,而那命令也是公子下的”“笑话,公主的命令岂是他能够干涉的?况且公主的去处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大人糊涂了?”盈水菱唇微启,“公主是公子的师妹,公子难道会害了公主不成?”她走近韩煜几分,低声道:“况且如今,我家公子与你们公主都在忘尘谷中呢”
韩煜似乎还未信服,盈水只得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袖子卷起,就见上面印了一个“逸”字。这是无法冒充的,而且这印上去的方法也只有凤逸然一人知晓。韩煜也听说过这事,也就多了一丝丝的信任。他将手伸出:“留下印信,你便可以离开了”
“韩大人真不后悔?若是我走了,你们便无法同公主联系了。而且公子的命令就是让我在军营候命,随时保持联络。如今,公子的命令,就是公主的命令。大战在即,即使是死马,你们不也只能当成活马医了吗?”盈水此番训练,并非毫无成果。她比之以前更加懂得如何利用自己来取得别人的信任,更加懂得如何与人对峙才不会把自己绕进去,总之,就像是第二个翎羽一般。
“……”韩煜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却在下城楼前顿了顿,道,“替盈水姑娘收拾一间帐篷出来,就在公主原来的帐篷旁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