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叫什么名字?”
“谢炎。”
“你是坏人吗?”
“不知道。”
两个小小身影背靠背夹着一棵小树苗,小女孩叽里呱啦问了很多,对任何事情都感兴趣。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我就不能和你做朋友。”
“我也没想和你做朋友。”谢炎心里嘀咕了句,又道,“你身上的伤还是赶紧回家包扎一下为好。”
“才不要回家!”她嘟起嘴,“不管你是不是坏人,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了。”
“我不想救你。”
她就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问,“你的头发是红色的,染的吗?”
谢炎狠狠回了句,“不是!”
因为不知为什么,虽然这头红发给自己带来很多的不幸,还被不懂事的孩子说成怪物,让他过不得安宁的日子,但是只要有人说他的头发是染的他就会发狂。
所以只要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会很凶狠地回“不是”,也正因为如此坚持,更加落实了他怪物的名头。
试问一下普通的人类有长着一头天生红发的么?
听到这个答案的人要不是被吓到,要不是就骂他怪物、另类之类的,在谢炎看来,这女孩与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真的吗?好棒!我的头发也是天生的哦!”谢炎听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答案,并且听得出小女孩语气中的兴奋,不像是在胡说。
谢炎回头去看女孩的头发,橙色……第一眼看她时因为天色原因,还以为是日出阳光照射所致。
但是这怎么可能?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的头发是天生异发,这简直就是看到了另一个怪物。谢炎终于明白那些人是怎么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自己的了。
小女孩也扭过头,她对谢炎的反应感到很生气,言辞犀利道:“天生异发怎么了?你是不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是说非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觉得有一头与别人不一样的头发很光荣!”
谢炎心中震惊不已,这么简单的道理直到现在被这女孩说破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内心一直把自己看成怪物,连本人都这么觉得了,还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无所谓。”谢炎站起身,走向悬崖,“反正待会我就要从这里跳下去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小女孩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惊讶极了,而她接下来做的事可把谢炎给吓坏了。
知道谢炎想寻死,小女孩飞快地跑到谢炎面前也即是悬崖边上,张开双臂,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明明站在悬崖边也害怕得要死,刚刚才从下边死里逃生呢!
谢炎好笑地看着闭着眼睛浑身都在发颤的女孩,牵过她的手往回走去。
……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重回到那棵小树苗旁,谢炎问她。
小女孩抱住膝盖,眼泪又止不住在眼里打转,带着哭腔道:“母亲大人被杀了,父亲在追杀我们……死了好多人。”
谢炎怔住,这身世比他不知道悲惨多少倍,人家还没寻死,自己却着急忙慌地不活了。
“所以啊,你就别想着去死了,世界上比你悲惨的人多了去,就比如说我吧,我这样都没有寻死觅活。”
谢炎没有告诉她自己真正想自杀的原因是杀死了养父母,但他现在已经不想死了,就是想听听女孩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有必要拿我母亲大人的死骗你吗?”
确实,就算再不懂事的孩子都不会去诅咒自己的父母。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山这么高。”
“有人把我带到这里去引开追兵了。糟了你快走吧,那个人说今天早上来带我走,可能快要来了。”小女孩很紧张地推着谢炎,生怕迟上一刻。
“那你叫我别死,怎么保证你自己别想不开?”谢炎说道。
小女孩想了想,指着那棵被他们夹过的小树苗,道:“我们约定好了,谁也不准死,就让这棵树给我们作见证吧。”
“哈?一棵树?”谢炎以为听错了。
“一棵树怎么了?这种树可是我们家的圣树!名叫千千树。我可告诉你,它十天前还是种子,现在已经长这么高了,厉害吧。”小女孩很激动地解释。
“那么厉害,你种的?”谢炎不太相信。
“我和别人一起种的。好了,你快走吧。”
好吧,谢炎知道这女孩奇奇怪怪的,边走边说道:“我走了,你还来么?”
“来!”小女孩向谢炎挥挥手,大声喊道,“在我们家,你的红发很珍贵哟——还有啊,我叫……”
……
自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就会去那个山崖,还记得与小女孩有过约定,艰难地存活了下来,可是那个给了他信念的小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叫什么?为什么之前的对话都记得,就是名字记不清了?
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盈盈现在的名字,是三个字的姓名,最后一个字应该是也是“盈”。
若不是和盈盈再次来到这个山崖上,他真的要忘掉很多细节,忘了盈盈哭泣的原因是因为母亲被杀,父亲又在追杀她。
谢炎实在想不明白,天底下居然有父亲那么狠心,杀了妻子还要追杀女儿。
就自己的养父母来说,虽然不是亲生的,对他还是百般呵护、疼爱有加,不愿意让他受半点苦。
现在谢炎怀疑小女孩所说的父亲是不是亲生的了,还有被他杀死的妻子是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
这话也有点说不过去啊,仔细回忆小女孩在说她父亲、母亲时的情景,当时她是哭着说的,母亲离开她很伤心,说到父亲在追杀他们,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透着不敢置信。
而小女孩并没有明说母亲是被谁杀死的,说到父亲时也只有喜爱没有恨。
那么多年了,本来已经遗忘的细节渐渐回想起来,他想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也想弄明白盈盈的身世,这些细节是不可缺少的。
其实,如果谢炎实力够强,这些事情直接逼问春娜就行了,那女人一定什么都知道。
可以肯定,当时的小女孩,即是盈盈,以前的记忆还没有被抹去,那个当时带她走的人很可能就是春娜,也就是她改变了盈盈原本的人生轨迹。
从某方面来讲,谢炎还应该感谢那女人,要不是那女人带盈盈去那个山崖,他们不会相遇,谢炎在那天会抱着对养父母的愧疚离开人世,他们十年后也不会再遇。
当初的小树苗已经能算苍天大树了吧,像小女孩说的那样,它长得很快,并且没有要停止生长的趋势,树叶常年茂密,不开花也不结果,是一棵神奇的树,记得它叫千千树。
有时候他在想,这座山之所以越往上越不能驱动星能,是因为靠近这棵树的缘故,诡异的不是山,而是树,一棵名叫千千的树。
初生的太阳光线还不是很刺眼,盈盈迷迷糊糊醒过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当然是那个刚冒出头的太阳。
地平线好美!
这个场景跟莫枢那副画里一模一样,不,还要更壮观、更美丽!
盈盈睡意全无,一边盯着地平线一边向悬崖走了过去。
“好美啊!”她站在悬崖边发自内心地赞叹。
“以后常来。”谢炎面带微笑站在她身边。
初生的太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这一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