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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南京又名石头城,它位于长江之滨,自春秋、南北朝至明及中华民国曾是六朝古都,交通发达,但无险可守。中国政府用重兵防守南京,从战略上来讲可说是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岛田渡边从论述南京之战的著作中得知,当时中方统帅部对此是有争议的。中国军队在上海溃败之后,南京直接面临着日军的威胁,为此中方统帅部在11月中旬连续召开了三次紧急会议,讨论防守南京的问题。

在第一次会议上,大本营作战厅长刘裴认为,日方兵分三路进攻南京,海军第十一舰队的炮舰则溯长江而上,威胁南京侧翼,空军飞机也更次出动,南京处在日军的立体包围之下。而中国军队在上海会战中损失很大,非经过较长时间的整训,战斗力无法恢复。在这样的情况下,南京是根本守不住的。与其说作出无谓的牺牲,争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如主动转移,用空间换取时间,保存有生力量,伺机与敌决战。当时,南京是中国的首都,不作任何抵抗就放弃,会遭到舆论的抨击。最明智的做法是,以三四个师的兵力作象征性的防守,日军到来后,稍加抵抗即主动撤退……

与会的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将军坚决支持刘裴的意见,军政部长何应钦虽然也表示赞同,但态度不甚明朗。担任国防训练部总监的唐生智则认为南京是中国的首都,又是孙(中山)总理陵墓所在,非死守不可。两种意见尖锐地对立,蒋介石则摇摇摆摆举棋不定,因此这次会议没有作出任何积极的决定。

在以后的两次会议上,蒋介石的态度越来越倾向于唐生智,最后终于作出了固守南京的决定。

12月9日,日本华北方面军总司令松井石根向唐生智发出了最后通牒,唐生智未予理睬。12月10日,(日寇)进攻南京的战斗打响了。

日军第十六师团从北面绕过紫金山,向中央门方向进行迂回作战。第一一四师团进攻通济门、光华门、和紫金山。岛田渡边所在的日精锐第六师团则集中兵力向雨花台猛攻。雨花台是南京城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雨花台一失,中华门将直接暴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

守卫雨花台的中国军队是孙元良的八十八师,他们在两翼炮火的策应下,拚命抵抗日军的进攻,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日军虽有空军助阵,但在两天的时间里,仍难以前进一步。

谷寿夫师团长恼羞成怒,给担负主攻任务的高田联队长下了一条死命令,在12月12日午夜之前必须拿下雨花台,否则军法从事!

高田联队长接到命令,随即挑选强壮凶悍的士兵组成数支敢死队,向雨花台如潮涌般轮番冲锋,战况空前惨烈。

岛田渡边被编入第二敢死队。由于原来的小队长已经阵亡,他被临时任命为小队长。12月11日下午,他带领四十多名敢死队员,向雨花台左侧的一个前沿阵地再次发起冲锋。

日军的野战炮和迫击炮集中火力,向对方的前沿阵地猛烈轰击,空军的陆战攻击机奉命也赶来助战,对雨花台进行狂轰滥炸。岛田渡边的敢死队在炮火掩护下,向对方的前沿阵地奋勇冲去。子弹呼啸,弹片飞舞,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撞击着人们的耳膜,猛烈的炮火在城市上空处处散布着恐怖与死亡的气息。岛田渡边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前进,但他身边的几个人却再也没有爬起来……

雨花台的前沿阵地近在眼前了,这时枪炮声忽然平息下来,四周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听惯了枪炮的轰鸣,此刻的寂静反而显得十分古怪,令人不安。

岛田渡边带着剩余的十来名突击队员小心翼翼地登上对方的阵地,这才发现守卫阵地的中国士兵除了一个人之外,已经全部阵亡了。

活着的那个人大概也受了很重的伤,浑身血迹模糊,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是眼睛还在转动。他倚着战友的尸体平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座角斗士的雕像,看上去既可怕,且又勇武而神圣……

占领阵地的日军士兵被这幅景象骇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一步步朝他逼近。一个士兵举起刺刀,想一刀结果他的性命,不料他狂笑着猛然跃起,朝日军士兵们扑过来,原来他怀里抱着一枚“咝咝”作响的集束手榴弹!“轰隆”一声巨响,集束手榴弹爆炸了,那个中国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十多名日军士兵也跟着送了(狗)命……

岛田渡边没有死,也没有受伤。手榴弹爆炸的那一刻,他本能地卧倒在地,一名日本兵又倒在他身上,替他挡住了弹片。这样,他得以又一次死里逃生。

另一个姓山口的年轻士兵也没有死,只是头部受了伤,当岛田渡边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忽然疯狂地大叫起来,道:“滚开,不许碰我!”

岛田渡边按住他说:“别动,你受伤了,让我替你包扎一下,然后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不要去医院,我要回家,妈妈在等我。听见了吗?滚开,你这个大大的混蛋!”

山口虽然流了很多的血,气力却大得惊人,他推开岛田渡边,歪歪斜斜地朝山下跑去,但很快就被石头绊倒了。岛田渡边刚想过去搀扶,他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朝前跑,那声音似乎令人胆寒而心碎……

岛田渡边追了几步,便又站住了。山口已经精神错乱,追上了又能怎样?

经过浴血奋战,雨花台的前沿阵地终于被日军占领了,但作为胜利者的岛田渡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胜利的喜悦,一种茫然惆怅的感觉像乌云一般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放开喉咙,向着硝烟弥漫的天空大喊了几声。

由于雨花台的前沿阵地相继易手,日军开始向雨花台主阵地发起进攻。

战斗不间断地进行了一整夜,炮弹像雨点般倾泻下来,给雨花台的守军造成了重大的伤亡。步兵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如同潮水汹涌奔腾。眼看对方渐渐支撑不住,突然,对方主阵地响起了德式武器爆裂的复仇烈焰,一支生力军从斜刺里杀向日军。原来唐生智见情势危急便动用了中国特种分队(中国宪兵部队前身)。他们平均一个人要坚守住雨花台主阵地25平方米,便曾一度夺取了日军第六师团长谷寿夫部下的指挥刀,可谓英勇非常。而当唐生智向蒋介石报捷的时候不慎暴露了特种分队的宿营地,当夜却遭遇了日军飞机的疯狂轰击几乎伤亡殆尽……

是夜炮声震耳欲聋,大地颤抖不已,整个山头似乎都在燃烧,熊熊火光就如炼狱之火,给夜空抹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12月12日清晨,日军一支部队由大胜关渡江,攻占了江心洲,架起大炮向雨花台右翼的第七十四军轰击,火力甚猛。

七十四军站不住脚,不得不撤向水西门,从而使雨花台主阵地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日军第六师团趁机发起猛攻,守卫雨花台的第八十八师伤亡惨重,主阵地陷落,八十八师残部二千余人向下关方向败退,日军蜂涌而入,攻占了中华门。

岛田渡边作为突击队的一员,是最先入城的,只见路上满是中国士兵的尸体,有的无头,有的无身,断肢残体随处可见,活像一幅地狱的图景。日军的装甲、坦克急驶而来,钢铁的履带无情地从上面压过,不少伤兵便被活活地碾成肉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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